……杜林生硬地扭过头去。兰登神父笑笑,声音温和:
“佐拉大婶,有什么事情么?”
被称作佐拉大婶的中年胖女人随意地摆了摆手:
“哎哟,还能有什么事!还是我家那小子,又受了寒,老毛病了!还是老样子,神父,拿些圣水和圣膏给我就行。”
兰登神父微微摇头,扶了扶眼镜的镜框:
“大婶,我说过许多次了。圣水和圣膏只能是辅助,更多起到的是驱邪、安神和辅助康复的作用。想要更好的治愈,还是得老实吃药,要知道药剂也是大地母亲慈爱与恩赐的一部分……”
佐拉大婶皱着眉,耐着性子想听神父说完,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断:
“知道啦知道啦,我还能不知道么?”
“可那《生命圣经》里都写了,“那是效力最重的,于是你们用药便要节制。”,是不是?书上也写了,“祂又赐下甘露与圣膏来,只要虔诚敬祂,便能愈你们的病。”,是不是?哪有什么小病是圣水圣膏治不好的?”
杜林在一旁听得张了张嘴。很难如此直观地看见博学和愚昧同时在同一个人身上展现。
就连兰登神父一时也如同忘词了一般,只能无奈地抚额摇头,看得杜林颇有些幸灾乐祸。
佐拉大婶便觉得自己又一次在辩论中取得了胜利,满面得色地微微抬头。
她洋洋得意地向周围的人宣告,仿佛她才是神父了:
“那经书我不知道读过了多少遍,我早就说过了,小病就不该吃药!哪有什么小病是圣水圣膏治不好的?”
杜林干脆俯到柜台上托着腮听着,想看看神父怎么应对,兰登神父却也偏头看了他一眼。
看我干什么?杜林怔了怔。
巨人一般的神父朝他悄悄眨了眨眼,眼中似有一丝狡黠,便重新扭过头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出声说道:
“大婶说得也不错。”
“对么对么!我说得什么时候错过?”佐拉大婶一昂头,索性叉起腰来了。
兰登神父叹口气,接着说道,语气诚恳:
“也是我心急了。许久没见到瑞恩那小子,颇有些担心,就想着让他好得快一些……确实,倒不如大婶考虑得周到。”
“这样,杜林,你去后面拿一些圣水和圣化后的粉剂,让瑞恩就着圣水喝下去。”
说着,他低头迅速写了一张方子,递给杜林:
“还不快去?别让大婶等急了。”
杜林低头看了看,那就是一张普通的治受寒的药方,只是贴心地备注了要磨成粉末。
……还能这样的?杜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听到这话的佐拉大婶满面红光,挺起胸膛,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
“哪能这么说,您也是好心!……哎呀,哪里还用劳烦您记挂那小子?等他好了,我马上就让他来做祷告,让他来拜访您!”
杜林努力保持着沉默,把圣水和那包神圣的粉剂递给她。佐拉大婶又连声谢了几句,喜气洋洋地走了。
给剩余几个病人陆续抓完了药,房间里一时又只余下杜林和神父两人。
杜林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兰登神父几眼,几次欲言又止。
“你好像有许多疑问。”兰登神父看向他,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语气温和: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瞒着佐拉大婶?”
杜林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兰登神父笑了笑,扶了扶眼镜,语气平静而又温和:
“杜林,我是一名医生。”
“只要可以治病救人,我什么都可以做。”
杜林撇撇嘴,没有说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接待病人、晚间布告、收拾仪式物品,太阳落下,红月升上高空,一天的工作就此结束。
虚掩上大门,二人回到了教堂深处,准确的说是这栋建筑的另一侧。这里是神职人员的起居室,杜林如今就住在这里。
一个披散着棕色微卷长发的女人正站在门口。她左手扶着门框,神色似乎有些憔悴,但眼里却有着浓到化不开的温柔:
“两位,欢迎回家。今天辛苦了。”
“赞美大地母亲,赞美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