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人的目光向谢盈月看去。
“前日我见了蒋昙儿,当时蒋昙儿就有些奇怪。”谢盈月吐了口气,声音轻轻地,娓娓道来,“她先是与我道歉,说之前做的太冲动了,我想起爹交代过我们不要在外头惹事儿,所以我当时便原谅了蒋昙儿,与她聊了起来,可我现在回想起来……”
“蒋昙儿对我们家的事情似乎很在意,她向我问起了大夫人早年的事儿。”
“尤其还提起了那个过世的孩子,问了年岁,对了,她还说之前见到大哥的荷包很特别,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问这东西是谁做的,我当时没想太多,都一一答了。”谢盈月又道。
谢盈月说完,也有些紧张。
“这意思是……蒋昙儿还有这个颂音,她们早就知道咱们家丢孩子的细节了啊?”孟氏连忙惊呼一声,“有备而来!?”
“我就说嘛,她们肯定是不安好心!”谢寄言也无比郑重。
谢盈月有些愧疚:“之前我在诗会上说的话,的确会让人觉得蒋昙儿做的诗有抄袭借笔之嫌,蒋昙儿因此生气也是情有可原,所以她向我道歉的时候,我也松了口气,自是有问必答了,再者,这个蒋昙儿与七王爷是相识,我也怕得罪七王爷,所以没遮掩……今日颂音找上门来算计咱们家,都是我的错。”
“我的荷包已经丢了。”谢寄凌声音沉沉。
那是他亲娘留下的唯一念想了。
家乡没遭灾的时候,爹娘的日子过得很平和,他娘会绣花制衣纳鞋,绣工一般,但娘绣出的花样很特别,常见的花花草草她都能绣出来,凌乱中带着野趣,家里的衣裳都是娘自己做的。
陛下登基之后下了圣旨寻人,官员找到他们家后,他和爹无比惶恐,不敢耽搁时间,急急忙忙上路进京,过去的物件,自然也都没留住。
只有那个荷包,贴身带着,才能保存,没想到会突然不见。
仔细想来,丢荷包的那日,他与那个蒋昙儿不小心撞到过……
“她们到底想要怎么样?大哥,我知道我不对,可是她们已经给我下了毒,让我丢了颜面,这还不够吗?难道一点错处要一直揪着不放?”谢盈月是真得很怨恨。
那日宴会作诗,她是真觉得蒋昙儿的诗不太对!
因到了立夏,大家伙只觉得春日走得太快,便提议以春为题,作诗一首。
蒋昙儿先是做了一首,“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倒是应景,众人喝彩,随后,她又对着满园的牡丹吟出了一首“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诗……
那日算是赏花宴,四周无湖无柳……
虽说这即兴作诗做的不合场景,但做得如此迅速,十分难得,倒也罢了。
主要是后来,蒋昙儿说以春景为题实在无趣,便自己改了题,盯着大家伙喝得果酒,作出了一首“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她有些不太能接受。
作诗应该要心入其境吧?一个人如何在转瞬之间,变化这么大?
而且,后来她又来了两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那蒋姑娘才十六岁,田园出身,家乡就在临城脚下的小村子,只怕做梦都梦不到大漠的……
她读着那些诗,是觉得好,但又觉得不完整,且风格不似一个人写的……
实在没憋住,就开口说:“这诗句做得极好,就是风格迥异,不似出自一人之口,不知蒋姑娘可是早些时候就想好了的?可有人帮忙润笔?”
真的,仅此一句。
她们这些人又不是日日都出门赴宴的,明知有宴的情况下,提前准备些诗句以表才情完全合乎情理,便是不擅长此道,请人作诗,也不是不行的。
她真不觉得这句话怎就将人得罪了!
蒋昙儿十分愤怒,张嘴便说:“谢姑娘自己无能,便觉得天下女子都和你一样,是只知争风吃醋的草包吗?”
这才吵起来的。
想起那日的委屈,谢盈月心里便难受。
她本就不常出门,一年赴宴三五回,努力表现自己,也算博得了些端庄有才得名头,可现在……那些名头都没了,连清誉都毁了!
她在酒楼中红着脸、露了肩,宽衣解带的轻狂样子,许多人都瞧见了,往后,什么好亲事都不用想了。
弟弟是看她以泪洗面,这才冲动动了剑。
没想到这蒋昙儿的侍女如此阴魂不散,竟然还住进家里来了!
这可怎么办!
“大哥,真的不能将人赶出去吗?我这心里实在不安。”谢盈月内心纠结。
“我总觉得不太对,如果是为了这些事,她没必要来咱们家受白眼。”谢寄凌瞧着一家子六神无主的样子,只能道:“先躲着她些就是了,这女子会用毒,少不得有些下作手段,你莫要与她直接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