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被思念砸的全身冰冷人在那时像是恰逢良药,杀了一点焦躁,工作之余的心思几乎都放在那几个主页上,她失去了陪伴的资格,只能跟那粉丝列表的数字一起去窥探思念之人生活的环境,对方某个时刻的心情。
可惜她妹妹那点伶牙俐齿都应该算是尖牙利齿,奉献给了她看不顺眼的人,剩下的都可以概括为不善言辞,高冷的像是天生如此,发照片也不爱配字,只能让等得心焦的人反复翻看她的作品。
那些取材地点大同小异,但呈现在镜头都是些细小的东西。
肮脏的街道,昏暗的巷子,深夜里坑洼的小路,爬满污垢的灯泡,墙皮剥落的楼道……
这些都似曾相识。
这些都是底层的肮脏和生活的污垢,潜藏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中,爬满了卑微的尘埃,漂浮在压抑无比的空景里,似乎嵌进了人生某个阶段的挣扎,爬出点不甘心地嘶吼,最后一卷胶片,公诸于众,但旁人没法理解,每个人的共鸣都不太一样,丑到极致孕出的美,开在岁月无尽的奔波里,翻来覆去都是温柔的刀痕。
她们总是在无声地窥探对方的想法,似乎是被过往给予的疼痛刺得不敢向前,只能瑟瑟地探出个头张望一番,每次扯出稍微贴近内心的东西,自欺欺人的当做满载而归。
“小盼,你喜欢这个工作吗?”
方游突然问道,她的手还抚着常盼的背。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常盼那条伤腿动是能动,就是走的难看,她此刻用另一条养的险些浮肿的腿压在方游的腿上,“挺喜欢的。”
“就是不大喜欢自己在靠脸生活,很想让别人看我的作品不是因为我前面挂着的某种头衔,或者是我长得好不好看……”
窗帘没拉,窗外是冬日的蓝天,蓝得过于澄净。
“但我得吃饭啊,一时半会不能反抗,只能慢慢来了。”
她像是达成了某一阶段的自我安慰,把理由归结地随意无比,末了颇有心机地添了句,“姐,我现在能赚钱了,还算多,你能歇会了吧?”
“我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你给外婆的吗?”
常盼猛的抬头,像是想起了住院的某天外婆叫方游出去的光景,问道:“对了,那天外婆跟你说了什么啊,她回来跟我说话都特敷衍。”
“嗯……哪天?”
方游想了想,很自然的答:“她问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啊?!那你怎么说的?”
常盼眨着眼,显然特别期待,但下一刻又觉得没什么好期待的,瘪了瘪嘴。
“你觉得我要怎么说?”
“你肯定说外婆多想了呗,然后说咱俩姐妹情深之类的……”常盼想也没想,把方游手腕上的镯子给捂热了,然后非常嚣张地摘了下来,戴到自己手上,还抬手欣赏了片刻。
方游握住常盼的手腕,另一只手从常盼脑后穿过去,让对方靠着自己,一起欣赏对方的美手。
“我说就是她想的那种关系。”
方游捏住常盼的手指,“我说我喜欢你,不仅仅是姐姐对妹妹的喜欢。”
“别骗我了,”常盼笑了出来,她别过脸,不理会方游捏着自己指尖的酥麻感,“你才不会这么肉麻。”
“况且,你都说了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
爱字还没说出口,方游就强硬的把她的头转了过来,猝不及防的,常盼对上一双难得情绪浮动的眼,方游有点无奈,大概是觉得她自己作茧自缚,在这样的时刻,常盼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不相信。
难过都是自找的。
“我知道。”
“守着你的那几天我就觉得……嗯应该是我早该明白了,只是不敢挑出来,不敢说出口。”
这个人总是这样,明明是她的错也能坦荡的像是没错,磨磨唧唧的,看上去挺稳重,其实胆儿倍小,活像身上有壳儿,你戳她一下,就能把她逼的往后退一步。
非得把她扯出来一大截,让她怎么也退不回壳儿了,才会说点好听的。
“小盼,我爱你。”
但常盼此刻发现,这句话实在有点俗,俗不可耐。
俗得她眼泪瞬间跟开闸似的哗哗的,没出息的有点过分,还有点臊得慌,没敢看方游的脸。
她人生这段掺杂着依恋、惯性、热爱与疼痛的感情,让她狼狈无比的同时孜孜不倦地去靠近让她产生这种复杂情感的人,看上去两败俱伤过的历程里,其实一直是方游在主导,她就是那跟线,无论放的多长,扔的躲远,线头永远被方游抓着。
别人恋爱里稀疏平常的爱说出口都困难无比,索求得来的都是一句无望又冰凉的我不知道。
她原本打算跟这个她没办法去放开的人互相折磨个一辈子,没想到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性命之忧,倒是成全了她的一腔渴求,也解开了她们中间缠绕的最后一个死结。
爱对她们两个都太难了。
其实常盼也不太理解这个意义广泛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