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宏图好像在黑暗里走了很久很久,肚子上的伤太痛了,痛得他想躺下。可支撑他走下去的东西还没有消失――那是遥遥可能见的一团光源,稳定地亮着在四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仿佛一枚小小的太阳。
光对人类的吸引力太大了,茹宏图无论如何都想要到达那个地方看个究竟,哪怕是最后在那里倒下也好。凭借着这点渴望,茹宏图拖着如灌铅般的双腿一步一挪地朝着光走。本以为那团光会如同海市蜃楼一样无论人怎么走都保持着相对距离使之可望而不可及,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给走到了。
眼前发出光的不是什么其他东西,而是一家小店里的老式灯泡。店里的蒸屉呼呼地冒着热气,店门前还支着一张小桌。茹宏图感到这家小店很眼熟可又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家店,四周张望所见的仍是漆黑一片,只有这家小店的周围是亮着的。
茹宏图踉跄地想要坐下,屁股还没沾到凳子上就被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一跳;“嘿!你小子怎么就闲着坐下了呢?!”茹宏图几乎是立刻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回首望去之只见一个拉碴胡子但眼睛明亮的男人拎着酒瓶和酒杯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
茹宏图怔愣在原地,嘴唇颤抖了一阵才嚅嗫道:“爸……”男人正是茹宏图的父亲,茹阔江。茹阔江见他呆愣的样子,作势抬脚揣茹宏图屁股:“傻愣着干什么?连你老子都不认得了?!快去把冰箱里的凉拌菜拿出来,还有炒花生米在锅里,我再去加点辣子,待会儿伏老大就到了。”
“噢噢!”茹宏图现在太高兴了,根本没有细想过为什么去世已久的父亲会出现在眼前。赶紧走进店里从冰箱中拿出凉拌菜来。这家小店的结构他太熟悉了,因为正是他妈妈还没离家出走时开着的包子铺,所以根本不用找冰箱在什么地方,像回到家里一样自如。
好奇怪……不知何时开始他的脚步变轻了,肚子上的伤也完全不痛了,整个人好似重生一般仿佛根本没有经历过任何伤痛。
茹阔江对儿子吆五喝六,茹宏图则熟练地在小桌上布置好杯筷和下酒菜,即使这样被老爸使唤的场景已经过去十年了,茹宏图依旧能很好地完成茹阔江的各种要求。
“杯子能不能换个大点的,这么小的杯不得倒好几次啊?”
“摆什么烟灰缸,还占位子,丢地上之后再扫就行。”
茹宏图来来回回跑了五六次,丝毫没有觉得厌烦,他巴不得茹阔江再多使唤他几回,因为没有老爸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太久了,茹阔江的这些毛病在他看来都显得无比熟悉亲切简直让他想要流泪。
当他把另一边空着的酒杯满上时,又有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过来,是伏韧。
“啊呀!伏老大快请坐、快请坐!”茹阔江闻声也从店里走出来:“嗨呀!伏老大!好久不见!”伏韧把外套一撩,大马金刀地坐在矮凳上,手里的酒瓶往桌上一顿,爽朗笑道:“还是喝我带的这瓶吧,酒得够劲儿才行。”
茹阔江坐到了伏韧的对面,茹宏图给二人满上酒后习惯性地站到一旁,每每帮派里兄弟们一起喝酒的时候他都充当服务众人的角色。然而这次茹阔江却叫他一起坐下:“你也不是小屁孩儿了,能跟大人一起喝酒了。”
茹宏图应了一声,坐在小桌的另一边,一左一右是茹阔江和伏韧,他觉得这样的位置有点不太好,好像他是大哥而他们俩是小弟似的。于是又坐立不安地站起来,伏韧一把将他按下,还亲自给他倒酒:“就这样坐着吧。我记得你才十岁的时候,我来你家跟你爸喝酒,你偏要尝一口。我就趁你爸和你妈没注意,偷偷拿筷子沾了一点让你舔舔,你被辣得直皱眉。虽然不喜欢酒的味道却每次都要我这么做,怪小子……”
茹宏图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下。现在的他确实长成了大人,能够与父亲和伏老大坐在一张桌子上聊得天南海北。而男人们的话题再怎么远大,最终也会因为自身所限落回当下。
“宏图,你妈……她怎么样了?”酒过三巡,茹阔江终于问出了想说已久的话。茹宏图大咧咧地笑答:“老妈挺好的,她做的包子还是那么好吃,街坊们都爱吃。咱们家包子店可火了,老妈说可能考虑再开几家分店哩!”茹阔江的表情一时之间似有万千感慨,但最终只是轻叹道:“好、好,这样就好了……”
茹宏图不是不清楚,这个男人算不上什么好丈夫:没什么本事,又喜欢充大头讲大话,也帮衬不了家里什么忙……可茹宏图对他的感情比怨怼更多的是想念。母亲已经抛弃他多年了,如果再没有对父亲的念想,那么他在这个世界上真可谓是孤家寡人。
所以就连对茹阔江说谎也变得那么自然,他不想让老爸伤心。好在知道实情的伏韧也没拆穿他。茹阔江又心安地胡吹乱侃起来,扯到茹宏图找没找媳妇儿的事上,茹宏图结结巴巴地回答还没呢。
“那有喜欢的姑娘吗?漂亮不,人怎么样?”
茹宏图一下就想到钱臣了,但……他又不是姑娘,自己一厢情愿的喜欢哪作得数?
“老爸,真没有。你不信问伏老大。”茹宏图无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