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收到宋执好友申请的时候,正趴在音遇大厦的顶层吸烟。
嘉兰的冬天,室外要比林城冷一些,如果碰上刮风,脸上就跟刮刀子似的疼。
但如若碰上下雨天,天空雾气腾腾显得整个城市有些雾蒙蒙的灰暗外,倒也没有冷得特别的难熬。
【宋执。】
手机上的好友申请,只有“宋执”两个字,最后的句点显得十分生硬和冷淡。
于归掐灭了烟头,将手揣进兜里捂了捂,这才点了添加好友,通过了宋执的好友申请。
但也就仅此而已罢了。
或许是分开了太多年,宋执心怀芥蒂,纵使心中有诸多不解和疑惑,他也没有急于开口。
似乎迈出添加好友这一步,就已经算是和解了一样。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宋佳音推开天台铁门的瞬间,就看到了一袭黑色风衣的于归盯着手机屏幕发愣,冷不丁就笑出声:“你这什么表情?像是在等小姑娘回信的纯情少年。”
于归抬眼看她摇了摇头,将手机熄了屏,塞进上衣兜里,冲她晃了晃夹在指间的香烟。
宋佳音不喜欢烟味儿,于是选择了一个离于归老远的位置站定,偏头看他:
“过年怎么样?”
“我认识你以来,第一次听说你还有家。”
宋佳音的语气里满是揶揄和试探,她认识于归很久了,自认为算是于归为数不多值得信赖的亲密朋友。
公司的同事都认为他俩除了是合伙人外,还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她也承认自己倾心于归,坦坦荡荡。
但宋佳音深知,无论于归外露得多么平易近人,彬彬有礼,但那无形的铜墙铁壁,冰冷生硬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于归很少跟身边的人透露自己的家庭情况,每年过年,于归都会自己去国外待一阵。
今天宋佳音邀约于归一起去国外滑雪,却被他笑着婉拒:
“今年,得回家一趟。”
大约是听出宋佳音语气里的不快,于归吸了口烟,吐了个烟圈:
“感觉还不错。”
于归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暖意,连眼神都变得温柔缱绻起来,这副表情让宋佳音吃了一惊,心下跟着慌了一下:
“怎么?”
“家里还真给你这个大龄单身男青年介绍了个小姑娘不成?”
或许是听出宋佳音语气里的慌乱和试探,于归捻灭了香烟,将烟屁股塞进了口袋后,叹了口气笑:
“确实是个小姑娘。”
但不是介绍的,算是他半养大的。
于归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宋佳音心沉了沉,这些年她主动向于归示好,暗示明示都被于归严肃认真地拒了:
只是朋友,只做朋友。
但于归身边,至少在宋佳音认识他之后,是没有什么亲密的女性的。
作为唯一的女性朋友,总归是特别的,无可替代的。
这下突然冒出个小姑娘,倒是让她有些不淡定了。
在宋佳音看来,于归是个挺随性的人,还带着些凉薄,表面上的彬彬有礼、谦谦公子,实则对大多事物都是一种观望,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
与他适配的理应是成熟独立的女性,能和他比肩,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你开玩笑的吧?”
许是于归脸上的表情过于松弛和温柔,宋佳音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难掩语气中的严肃与不易察觉的怒意。
于归没有接话,但他偏头看向宋佳音的表情十分诚挚,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
他没有开玩笑。
小姑娘年纪还小的时候,就总把嫁给他、结婚挂在嘴边,总是毫无顾忌,肆意地张开双臂拥抱他。
无论是谁都觉着不能当真的童言无忌,对于尚且处在水深火热的少年于归,却是明目张胆的偏爱,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和放弃的救命稻草。
母亲过世后,他将自己放逐地狱,却又不忍心将曾经照亮过他的光给一同拽入深渊;他还没有卑劣到利用尚且懵懂的少女依赖,将人禁锢束缚在自己身边。
林迟就像小太阳一样,理应活在阳光明媚的晴天,自由生动活泼,肆意张扬地奔跑。
但如果太阳黯淡了,他就没什么理由说服自己不去高攀了。
“有多小?”
宋佳音难掩不可置信,最后舒了口气有些嘲弄地笑着问。
“大学还没毕业,算小吗?”
于归思索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似乎真的有些苦恼。
如果之前什么“小姑娘”,宋佳音都可以归结为于归在搪塞她,那此刻于归的神情和他说出口的话,都仿佛眼前有那么一个鲜活的形象:
一个让于归开始忧心年纪的,尚未毕业的小姑娘。
而且,看于归那副模样,压根不是一见钟情,而是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