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顺。
是邱婷给于归的烙印,但她内心对于他的恐惧,来自于她深知于归是不可控的,无法被她驯服的――幼兽再怎么驯化,也是猛兽,不会变成宠物。
于归从未在人前展露过任何暴戾的一面,甚至是稍显粗暴的举动都不曾有过,就像是个冰冷的机器人,沉默寡言、冷眼旁观地低调生活着。
邱婷却依旧固执己见地认为,于归是一座休眠的活火山,迟早有一天会爆发,滚烫的熔浆会毁掉她现有的生活。
所以面对于归那任打任骂,绝不还手,逆来顺受的模样,邱婷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害怕。害怕这波澜不惊的面容底下,藏着阴郁沉闷,酝酿已久的凶戾。
于是,她变本加厉地想要从于归身上得到反击。
直到此刻,看到于归因用力抓紧肖红的手,手背血管脉络清晰可见,狭长的眼睛像蛇一样漠然地瞪着对方,嘴里说着维护自己的话。
邱婷不自觉地内心恐慌,手心冒汗,像是见到了过去那个暴戾的于放,咽了咽口水,向后退了一步,嘴里喃喃:“果然...果然...”
“邱姨?”
林迟回过身去看邱婷的时候,她已经撇下自己和于归从快速通道跑没了影,林迟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哥哥,阿姨她......”
于归深吸了口气,甩开了肖红的手,像是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一般,凑近了肖红的耳边,从牙缝里硬挤出了一句:“于放早死了,我跟他没关系。”
“别再拿过去的事儿来恶心我和我的家人。”
肖红握着手腕,嘴里骂骂咧咧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脏话,最后补了一句:“没关系?你身上流的是杀人犯的血,就这还没关系呢......”
于归先是一愣,“于放”这个人在他 5 岁之后就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了,即使在母亲的宣泄中,也是以“你爸爸”“渣男”“懦夫”的形式出现。
这是于放第一次以“杀人犯”这个称呼出现在他生命中,同时,还以一个于归无法撕掉的标签形式出现,牢固地贴在他身上。
林迟没有被“杀人犯”三个字吓到,反而因肖红那疯疯癫癫的样子而感到发怵,她只想于归赶紧带她回去吃蛋糕,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肖红絮絮叨叨的时候,于归还在愣神,林迟小心翼翼地抓紧了于归的衣角:
“哥哥,我们回去吧……”
于归这才回过神,林迟还在边上,显然有些害怕。
肖红的这些话不是林迟该听的,她也不应该出现并目击这样的对峙场面。
“那你更应该离我远一点。”
于归拉开了自己与肖红的距离,咧嘴笑了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阳光的笑,然后又凑到肖红耳侧,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补充了一句:
“毕竟,我身上流着杀、人、犯的血啊。”
于归语气温和,但说出口的话里却暗含着威胁与恐吓。
肖红被于归冷冷地盯着,简单一句话却让她倍感压抑,让自己有些喘息不上来。
最后,她嘴里嚷着“疯子”离开的,于归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带这些嘲弄和讥讽,但眼睛里却满是悲伤与落寞。
他不该是这样的?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林迟不太明白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但她却敏锐地觉察到身旁于归不太开心,即使牵着她的手依旧温暖:
“哥哥,宋执还在等,我们回去吧。”
“邱姨肯定也回去了。”
于归闭了闭眼,似乎想要将那些骇人的情绪全都藏起来,直到觉得自己心情平复之后,他才对林迟说:
“迟迟能找到包间的路吗?哥哥,还有些事儿,就不和大家吃饭了。”
“恭喜迟迟顺利升入中学,这是给迟迟的礼物。”
于归从包里翻出两个包装好的小礼盒,笑着让林迟摊开手,接着塞到了小手上:“这个就拜托迟迟,帮我拿给小执好吗?”
林迟盯着手里的小盒子,一把塞回了于归手里,别想把她当小孩子糊弄:
“你自己给。”
于归有些诧异,但还是耐心地蹲下身摸了摸林迟的头,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母亲为什么失控,为什么不待见他,他本不想破坏两家人的聚会。
见于归迟迟不说话,只是摸着她的头,林迟有些不耐烦地偏了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哥哥,于放是谁?你爸爸吗?”
“我知道的,宋爸不是你爸,你是邱姨和别人生的孩子。”
林迟的话一说出口,于归落空的手就那么僵硬地停在半空中,林迟已经要上初中了,他还把她当很小的小朋友看……
“对的,他是我爸爸。”
“就像刚刚那个人说的一样,他不太好,犯了错被抓走了。”
犯错,这个说法似乎不太准确,于放酗酒家暴过失杀人,这是违法犯罪,不是简单一个“犯错“就能概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