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是我的瑶姬……”她是有肉身的。
“你说她是瑶姬,她便是瑶姬了。”西王母笑笑,小心翼翼的收起指甲,用五指抚摩过听訞的脸颊。
“不……” 听訞的神志昏乱起来,吐字不清的呢喃着。
“别在牵挂你的女儿了。”
“不!”她的身子猛然挺直,剧烈的战栗,盯着西王母的眼神竟显得凶狠。
西王母感觉到了听訞的恨意,她满意的等着听訞的恨意渐渐胀大,逐渐饱满成秋季最丰硕的果实,最后成熟到采撷的最佳时刻。
听訞最初尚能清楚自己的恨——含混着空虚寂寞,失望落魄,还有被骗的羞耻。她的胸臆被这样的恨胀满,却又带着难以餍足的痛苦。这恨在冥冥之中被什么煽动着,渐渐汹涌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最后竟变成了巨大的旋涡,贪婪得好象能吞吃掉世间一切的东西。她的身子也跟着烧起来,眼睛被灼得血红。
这时一幅人间炼狱的画卷在她眼前展开了:又是滔天的淫雨,浇得她恨意更炽,暴涨的雨水将尸体冲积在一起,糜烂成模糊的一片。她的父亲正在冒雨祈求着什么,清瘦的侧脸正对着上苍,祭祀的火焰勉强燃烧着,不断有松明被雨水浇熄,黑色的烟翻腾着,将父亲掩去,闪电映出一张狞笑的脸——蚩尤!
“蚩尤——蚩尤!” 听訞的尖叫直刺天际,她的十指狠狠的刨着地,周身的火焰骤然蹿高,逼得西王母也不得不躲开。
“恨吧,恨他吧,就是他害了你,”面目狰狞的西王母竟噙着笑意,她在听訞的耳边叫嚣着,“你父亲向伏羲神献出了最高的祭献,求天神下凡帮他,可天上界哪有这样的神!只有你能去帮他——去帮他杀了蚩尤,这就是你要向伏羲神付出的代价——”
“蚩尤——我要杀了蚩尤——” 听訞尖声叫着,她听见皮肤焦裂的声音,她的头发被火烧得滋啦作响,可她只觉得快意。
她爬起来,冲进那炼狱般的画卷,冲向她的仇人。
呼呼作响的风中,层云里有恶龙惊愕的盯着她,漫天的雨浇熄了她身上的火,却被她散发的热力灼得一干二净。
听訞降落到地面上,她仰着头,看雨势一点点的颓败下去,开始还有雨不甘心的落下,渐渐的云层也被逼散,天空碧蓝如洗。天地间充斥着白色的蒸气,蒸得人胸闷,很快蒸气也淡下来,整个战场清晰的展露在听訞面前。
她发现自己正落在父亲的祭坛旁边,父亲先是错愕的看着她,而后被众人的欢呼声惊醒,接着他立刻扭头向身后望去。听訞顺着父亲的动作,也望向他身后,发现自己的兄弟姐妹都被绳索缚着,在祭坛上一字排列开。
“不对,伏羲神怎么一个也没收走……”黄帝纳闷的低喃道。
“爹爹?” 听訞不明就里的呼唤着父亲。
黄帝如遭雷击似的回过身:“你……你……”
“我是听訞呀。”
祭坛上的兄弟姐妹们闻言,恐惧的挤成一团哭起来。
“听訞?!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听訞迟疑着低下头,她看见往日白皙的肌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干枯得像松木一样的焦皮,那原本泛着玫瑰色的指尖,如今变成了黎黑的鸡爪。她难以置信的往脸上摸,却只摸到一只眼睛和光秃秃的头皮。
“这是……代价。”她低声说,没让任何人听见。
她就在原地坐着,没过多久连水气也被烤干了,天空变成了炽热的白色。
蚩尤退了兵,人们热得受不了,纷纷往树下躲去,但很快树木也枯死了。
“上苍降下的是旱神!”众人醒悟过来,纷纷跪拜在听訞面前,“请旱神回天上去吧……”
“我原本就不是天上的,叫我回哪里去……” 听訞望向自己的父亲。
黄帝心疼的向她跨出一步,但他忽然迟疑了,缓缓的往后退:“听訞,你不能待在这儿,往北去吧。”
“北边?为什么?” 听訞低下头,发现她腿边的土地已经干裂得很深了。
“听訞……”
听訞负气的站起来,扭头往无人的山野处走,没有人敢拦住她。
她一路走到常羊山,独自一人在常羊山的林间徘徊了很多天,一直徘徊到身边的树木全都变黑,轻轻的用指尖一触,便能化为灰烬。
“听訞,你必须到北方去,我把赤水以北的地域封给你。”黄帝最终还是带领众人找到了她。
“我……” 听訞话到嘴边,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住了。
“黄帝!”刑天远远的跑过来,兴高采烈的喊,“我追到最西面,赤松子告诉我,听訞已经回来了!”
“听訞?”黄帝看着刑天兴奋的脸,嘴角古怪的扯动了一下。
“怎么?她还没回来?你没看见她?”刑天表情一顿,声音顿时发哑。
“不,她已经回来了,”黄帝看着刑天的眼神竟有点幸灾乐祸,他朝听訞的方向努努嘴,“她就在那儿。”
听訞看见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