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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笔尖顿住,眉毛微微也蹙起。
商泊云忽而靠了过来,江麓没抬头,只是道 :“我还差最后这一道就……”
笔迹瞬间乱了,狗爪子搭在他手上,辅助线直接贯穿题干。
江麓:……好气。
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枕在手臂上,一天到晚精力充沛的商泊云居然在这儿睡着了。
江麓控诉的话也就止住了。
他往旁边挪了一点,睡相不大好的商狗子立马占据了更大的空间。
“……”
要叫醒他吗?
一般来说,别人睡着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但是,他们来多媒体教室是为了自习。
在高桂生的授意下,高三的前三十名被分到了更多的压力。
附中和一中的争斗由来已久,高主任堪称呕心沥血,顶着将要凋零的头发也不想提前认输。
所以,商泊云确实很久没怎么休息过了,他乌黑的长睫垂着,眼下映着一层淡淡的青色。
“算了,休息一下也好。”江麓心想,上节课的课间还在帮人做题。
商泊云睡觉时属于不太安分的类型。
他忽而动了动脑袋,侧脸碾过镜框,压出了道明显的红痕。
睡得太沉的狗子甚至在梦中轻“嗷”了一声。
江麓忍住笑。
一向很有界限感的人犹豫几秒,又坐了过去。
指尖落在了银边的镜架上,江麓很注意力道,以免弄醒商泊云。
他小心翼翼地屈起手指,缓缓将眼镜往外摘。
……压得好紧。
江麓不得不加大一点手上的力气。
商泊云又动了动脑袋,镜框怼着脸碾,江麓下意识地伸出手。
掌心整个儿推开了商泊云不安分的脑袋,这个人的半张脸被他的手掌按住。
……软的,很软。
江麓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又立刻悚然地松手。
商泊云的脸再次迅速朝下。
江麓不得不维持这个姿势,他探出另一只手,继续去摘那副眼镜。
这次顺利多了。江麓第一次照顾人,有些手忙脚乱,好歹天生细心,总归没让商泊云磕到哪儿。
手指也谨慎地向外退,江麓因为方才思绪的游移有些心虚,商泊云的眼睫忽而颤了颤。
几周时间里高强度的写了太多物理题,宇宙在商泊云的脑子里发生大爆炸,粒子重新组合,而爆炸的余烬光辉灿烂,让意识也眩晕混沌,在这些辽阔的事物之中,有熟悉的触觉拂过――
商泊云撩起眼帘。
那双淡棕色的眼珠子定定地看向穿越了大爆炸的江麓。
江麓有种被抓包的感觉――这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来不及思索,先很小的惊呼了声。
“你戴眼镜……”江麓解释。
那些余烬让商泊云也觉得绚烂。
他疲倦的眼睛眨了眨,声音散漫却又含着笑:“又问这个?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江麓一愣,他问过什么?
但商泊云陡然伸手,像这样做过无数次一样,极其自然地抱住了他。
眼镜因为他微微向前的动作终于抽出,江麓握着银边的金属镜脚,茫然地不知该将它收到哪儿去。
商泊云顺势贴了过来。
像是哄觉一般,嘴中还咕哝着什么话,可声音太低,江麓听不清。
下课铃骤然敲响,急促,甚至刺耳,混杂着离开的脚步声,相声社的或者动漫社的,总之都不重要。
原本他要叫醒的人轻轻揉了揉他的耳朵,而后将他圈得更紧了些。
这个人的身躯宽阔、炙热,手臂伸出,可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
商泊云的呼吸洒在了颈侧。潮湿、温热。
离得太近了。
太久没能这样、这样亲密,巨型犬抱着只炸毛的猫,脑袋还满足地拱了拱猫咪的颈窝。
“睡吧,江麓。”
听清了。
心跳声怦然。
敲得江麓眼睛有些发颤。
很久以前,时间回溯几圈,他拿着活动室的钥匙,有人越过行逸楼纷纷的人影走向他。
“你就是江麓?钢琴家?”
声音散淡,目光审视。
然后迎来矛盾,争端和幼稚的追逐。
商泊云总扬起得逞的笑,露出那颗虎牙。
漫长的对峙里头,看似冷淡的人学会了用各种方式隐藏慌乱。
然后,一束铃兰递到他的面前。
在一个有风吹过的傍晚,突如其来的怄气终于烟消云散。
“我就有一个秘密。”商泊云的神情似笑非笑,而夕阳降下了热烈的颜色。
“江麓喜欢商泊云。”
十七岁的江麓怔怔地想。
他也有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