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镂空的花炉里燃起袅袅的熏香,跟着静谧的空气一起攀升,转而越来越淡,渐渐散失。
三水从阁楼下来,双目通红,眼底青黑,再加上周身的低气压,简直就像是活阎王。
习武之人对人周身气度变化最为敏感,姚羽早上见了三水,先是被他的憔悴样子给慑到了,紧接着就敏锐地觉得三水身上,可能哪里真的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这天问雅阁里十分安静,傅准对外谢绝了所有客人,声称要休整,外人勿扰。全城人都不得不卖他个面子。至少大家都心知肚明,傅准名字里明摆着从两水,傅寒却是落在了底下,孰轻孰重,哪怕傅照烟疯了,他也掂量得出来。
名上挂了个世子有什么用,也就是傅寒那个二青头不知天高地厚。
这天,银弦坐在床边发呆,她双目有神,却不知道在看哪里。姚羽过来时,她也没动。
姚羽知道她是戎北人,生在长在戎北,离无定城百里之外的冰天雪地里。那里有最透彻的天空,有皑皑的雪山,更有一望无际的雪原。
戎北部落极少,大部分人在这样的艰辛之地都生存不下去,那里食物稀缺,到了真正的漫长的冬天,就是食毛吮血的地狱,有权有势有绝对的力量才能生存的下去。女人如玩物,男人若牲畜。
但银弦藏在睫毛下的眼睛冷清清地望向那里,分明是怀念的。
姚羽坐下来,思忖着开口:“无事我们就一起回戎北看看吧。”
银弦面上一动,才说:“三爷以前说,找到了小伙子才回去见他,找不到就别回去,省的让他知道了又操心。”
姚羽涨红了脸,磕磕巴巴道:“好、好吧。”
“……”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去几天,外面的告示也落了个干净。没人上门挑事,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见到傅照烟。
三水知道傅准,这个时候也绝不会去挑开他的难过之处,只是天天泡在阁楼里,不知道做些什么。姚羽问他,他只说是在偷师。
偷傅照烟的枪法。
傅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打小就明白自己以后是没办法练武了,但他博学好问,性子要强。手上耍不了枪,就在嘴皮子上耍,将这功法背了个滚瓜烂熟,并日日钻研,一口一口地全嚼烂在了肚子里,带着他普通脊梁骨一般直挺的骄傲。
现在再由他交给三水,也让他当了回教授九曲长缨枪的老师。
功法世代传承不断,父子相习,师徒相授。
要的哪里是流芳百世,不过是存了点私心,想要让与自己同样的血脉再多停留一点,多一点也好。
是揣在心里的宝藏,也是难被发现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