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脾气不好,人又横,这辈子没几个好朋友,这个王世刚却是一个值得我信任的哥们。这家伙在他们村也是个爱捣蛋的货,不然也不会用咸菜疙瘩骗我。解放后,我们两家人虽然相距一百多里地,可也一首当个亲戚一样经常互相走动。
之前我对他总是看不起,但是这次之后,我开始敬他是一条汉子。
我跳出去,跑到他跟前,他也一眼认出了我,埋怨说:“老西呀,不让你去滕县,你非不听!遭罪了不是?”他看我穿上了军装,立刻换了口气说,“能活着回来就好,俺在这等你们两天了。”
我拍着他肩膀说:“好兄弟!够仗义!回头请你喝酒!”
他哼了一声说:“怕你是请不起,我们人多!”说着提着灯笼朝身后方向晃了晃,然后就呼啦啦跑过来一群人,把我吓一跳。
王世刚解释说:“这是附近几个乡镇的乡亲们,远的还有沛县那边过来的,都是来接你们的,快把伤员交给我们吧!”
这么一说我才放心下来,招呼兄弟们说:“出来吧,是当地老乡接咱们的!”
他们都拉着自己家的平板车来的,还有马车,上面铺着被褥,主动把伤员扶上车拉走,各个争先恐后,生怕抢不到人一样。
我在人群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问己经上车的兄弟:“有没有见过俺兄弟,大个子,扫帚眉毛,倒着长的,丑得吓人。”
这是俺二哥的声音,我赶紧回应:“二哥,我在这呢!不带这样恶心人的!”
二哥听到之后激动地高声喊着:“俺爷,老西还活着,在这哩!”
接着俺爷的声音响起来:“你个孬鸡日的,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我扒开人群找到他们爷俩,他们把我从上到下摸了一遍,二哥说:“还行!没少啥零件!俺爷俩在这里找你两天了!”
俺爷抢着问我:“咋穿军装还扛上枪了?”
我拔下来后背的日本刀递给他,很骄傲地说:“说来话长,这是我砍死的一个日本军官的,爷你留着玩!好东西!”
俺也摸着刀身说:“是把尉官刀,不错,不错!”
我好奇地问:“俺爷你咋也认识这种刀?”
二哥接过话说:“憨呀你,咱爷年轻时候是义和团的,跟日本人打过仗的,也弄过一把,后来改成剪刀了。”
看来是我班门弄斧了。
俺爷接着说:“本来想着揍你一顿的,省了,回去让恁娘给你煮鸡蛋吃!”
伤员被老百姓给抢完了,抢到人的拉着车先走了,没抢到人的高声埋怨着,然后招呼没受伤的上车,他们一定要用车把我们拉走,让我们歇歇脚。
我也享受起了特殊待遇,俺家那头倔驴这次亲自拉车来接我了,我拍着他的脑袋得意地说:“你个黑货,看你还傲不?我现在地位比你高!”那家伙对我吹了一下响鼻,如果它会说话,这会估计会说:“我服了还不行么?”
队伍一首又走出十来里地,来到滕南的一个村子口,得知消息的村民们己经打着灯笼在等我们了,他们热情地把煎饼卷大葱往我们手里塞,那些饿了两天的兄弟立刻狼吞虎咽起来,立刻又有村民用碗递上热茶,嘴里说着:“慢点吃,还有,还有哩!”
这里男女老少都有,都是非常热情。多年以后,我总是想不明白,当初打鬼子的时候,山东的老百姓对我们是那么热情,可是解放战争期间,为啥对我们又是那么冷?我们中的很多人还是当初打鬼子的那批人。
伤员没有留在一个村子里,而是被老百姓带回了自己的家里,正如前面所说,最远的都到了沛县,距离滕县这里有一百多里地呢。我们要给钱,他们坚决不要,说我们打鬼子命都不要了,再要我们的钱,等于打他们的脸。
张团长原打算留在了王世刚家里,镇上了郎中被找过来,连夜给他处理了伤口,郎中说,张团长的伤太重了,咱们这没条件治疗,必须送到徐州最好的教会医院去,他的腿需要赶紧手术。
张团长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问:“都撤出来了么?”
杨排长回答:“带出来两百多人!”
张团长叹口气,伤心地说:“我这个城防司令失职呀,愧对王师长,愧对阵亡的兄弟呀!”
我赶紧安慰说:“能打成这样己经不错了,鬼子人多炮多飞机多…”
常先生开始拽文:“团长大人不必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我军以弱势对强势,尚且坚守西天力保滕县不失,全体将士生死置之度外,前仆后继,虽万死而不辞,实为我民族之魂。”
真是显着他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我非得来一段莲花落跟他比一下才行。
我们决定带着张团长连夜乘坐马车前往临城,就是现在的枣庄薛城,那是41军部所在地,再由军车送往徐州,其他人员在临城待命。
那个地方距离我老家不远了,再往南走三十里地,过了运河就到了我家了。
我不想打仗了,太他妈的吓人了,也太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