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不熟是有原因的。
陈封一个月前光脚在浴室淋浴的时候,踩到了肥皂,摔了一跤。
听说摔的时候头刚好磕到了马桶盖,失去了所有记忆。
陈封这记忆失去得很彻底,刚开始的时候不但不记得自己叫什么,连汉字都不认识了。
一度生活难以自理,经常看着自己陌生的老婆和陌生的家发呆。
不过在所有陌生的环境里,儿子陈九星却难得地让他感到熟悉。
每当他摸着陈九星头发的时候,心情就会平静得像是被风吹动的云,安稳地,舒缓地向前移动着。
也许,也就是血缘的神奇之处吧。
陈封摸了摸陈九星的脑袋,舒心地想。
可今天,即使陈九星的头发被陈封顺着逆着摸了又摸,陈封依旧难以入眠。
儿子已经进入梦乡,可他却迟迟没有困意。
黑夜很黑,黑得像是一只熊不掺杂质的黑色眼球。
闭上眼睛。
陈封忽然觉得有呼吸声铺洒在自己的脸上。
像是有个人倒吊在他的身体上方。
恍惚间他几乎能感受到有琐碎的发丝落在他的脖颈侧,发痒,发凉。
陈封睁开眼睛。
看到了一个发红的眼球。
陈封:“!”
陈封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才忽然意识到刚刚看见的。只是一个梦。
黑夜静寂,陈九星的呼吸声平稳匀长,只是一个普通的,平静的夜晚。
嘀嗒、嘀嗒、嘀嗒。
有水滴的声音。
陈封掀开被子,走下床,听着水声走进厨房。
果然,水龙头没有拧紧,正往水池里滴着水。
陈封把水龙头关上,继续睡了。
十分钟之后,熟悉的滴水声再次传来。
在寂静的黑夜里,那声音似乎有放大的奇效,一滴一滴砸下来,似深潭滴水,空谷回音。
陈封皱了皱眉头,再次走进厨房,关上水龙头。
水龙头明明已经拧得很紧了。
陈封便拧得更紧了些。
如果陈封开了灯,他将看见水龙头上方的天花板上吸附着一个黑色的,黏腻的生物。他身上几个乌黑的,肮脏的,密集的触角像是吸盘一样吸附在墙壁上,而它伸着舌头,黏黏糊糊的口水从他血红色的舌头上滴落,而那些口水似乎下一秒就要滴落在陈封的头上。
但陈封并没有开灯,他只是打了个哈欠,心想:
明天该找时间修修水龙头.
赵琳琳跑了。
赵琳琳跑之前卷走了存款里仅剩的三千六百七十四块钱。
并且给陈封留下了十万块钱的欠款。
催款人来砸门的时候,陈封正在给陈九星穿鞋,准备按计划带儿子去游乐场。
虽然赵琳琳跑了,九星没有娘了这个事实让他很悲痛,但是他这个月就剩这一天假,可不能浪费,得带儿子去游乐场不行。
那群人破门而入的时候,手里拿着斧子棍子和菜刀。
陈九星吓得哇哇大哭。
拿刀的那人觉得孩子的哭声烦,就把斧子横到陈九星的头上,粗声粗气地威胁:“兔崽子,你他妈再哭一声老子剁了你!”
陈九星立刻就不哭了。
——我儿子也是不笨的。
陈封一边想一边把九星搂到怀里,问:“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就被告知自己已负债十万。
现在就得还,否则就卖了他的儿子抵债。
现在陈封是拿不出十万的:“等我卖了房子……”
斧头哥:“你婆娘早把房子抵给我了!”
陈封:“我现在就借。”
陈封拿起手机打电话。
他是有些兄弟的,听说最好的兄弟跟他有十几年的交情了,上次喝酒的时候,说能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哥,我陈封,你手头现在……”
他兄弟没为他赴汤蹈火,只是说信号不好,挂了电话。
剩下的几个兄弟有的说在非洲,有的说刚破产,有的说媳妇管的严,有的说炒股赔了二十万。
一个都拿不出钱。
“料你也拿不出钱,你儿子倒养得白白胖胖的给我就行。”
“我儿子智商有问题,没人会买的。”陈封冷静补充道,“他连一加一等于几都不知道。”
拿斧子的那个显然有些不信,他端着自己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凑到陈九星面前:“娃娃,一加一等于几?”
“……等……等于二……呜呜呜呜呜爸爸我怕……”
陈封:“……”
陈封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儿子脑子有没有问题了。
“你他娘的敢蒙我!”斧子哥怒吼了一声,一巴掌就要呼上来。
陈封猛地低下头,斧头哥一巴掌扇到实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