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水一般流过去,秦霜的腿除了跑跳和快走有些吃力外,已经基本痊愈。他对腿的恢复,以及父亲的态度,都充满了信心,相信会一天比一天好。因此,他总是快乐着。他的信心与快乐,同时也感染着卓越,因此,他们也幸福着。
卓越唯一感到有些怪异的,是秦霜在秦家的每顿饭都必须要有菌类,不管是以黑木耳为主的木须肉,还是香菇菜芯、香菇溜肉片、香菇鸡块……
也曾好奇地问过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爱吃菌类?难不成是你爸妈喜欢?」
秦霜却总是笑着否定:「一般般吧,不算特别偏爱,但这是本阶段我家饭桌上的头盘。」
又是一个周末,卓越和秦霜在厨房忙碌,秦母仍像以往那样坐在饭厅里听着他们模糊的对话,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
秦父离开家时,分明感觉到那三人落在自己后背上的目光──伤心或是抱怨都不会少的──他知道。他也希望能像老伴儿那样想开些,少想些,想得简单些,却总也做不到。
但是,周末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一个人到餐馆去吃饭,难免被熟人撞见。上次老刘一家在小区附近厨艺最好的“江南春”吃饭,看到独自一人的老秦,还悄悄问他是不是跟家里人闹矛盾没人管饭了,把秦父搞得很没面子。
今天可要小心些,秦父这样想着,站在餐馆门口不敢像以前那样推开玻璃门就进,而是侧着身子先打探一番。
一眼瞄见里头坐着几个在老干部活动站斗过围棋的老哥们儿,秦父赶忙缩脖就跑,跑得太急,也没注意到餐馆旁一层住户那一人来高的窗户外头,还装着笼子一样的防盗铁栅栏,弓身从下面跑过时因为忙着回头张望,头抬得猛些一不留神就撞了个正着。
他「哎哟」一声捂住头顶,手上都是黏呼呼的血。
路过的行人有认识秦父的,撒腿跑去秦家喊人;其它几个人则七手八脚把他扶到餐馆门口的台阶上坐下,又拿来毛巾帮他按着头顶止血。
接到报信,家里的三个人都急着往外跑,卓越把他们拦住,说:「秦霜,你腿不方便,还是在家待着;阿姨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一个人去。」
秦霜也知道自己走不快,母亲又不会开车,去了都帮不上大忙,就催促卓越快走,有什么情况及时打电话。
秦父那一撞不过是小伤,卓越赶到的时候,血已经止住了。看见卓越,他甩开手要走,被卓越一把拉住,言词恳切地说:「血是止住了,但总得到医院清创消炎吧?您看那防盗栅栏,都生锈了,没准儿还得打一针破伤风才行。」
旁边的好心人只知道有人去秦父家里报信,想当然地把风风火火赶来的小伙子当成秦家人,也附和着卓越劝道:「老先生,听你儿子的话,去医院看看,也叫孩子放心不是?」
秦父在众人的劝说中,跟着「儿子」卓越上了车。他坐在副座从后视镜偷眼看卓越,心里直纳闷,卓越刚才跟他说话时的眼神和神情居然和秦霜一模一样。
进了医院,卓越先让秦父在休息椅上坐下,自己跑去挂号,然后又带着他去外科急诊。
医生给秦父处理伤口,卓越站在一旁啰嗦个不停:「大夫,您看严重吗?要缝针吗?得缝多少针呀?春节前能拆线吗?是不是还得打破伤风针啊……」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被卓越聒噪得又好气又好笑,拉下脸说:「小伙子,瞧把你给急的,要不,我让位,您亲自给您家老爷子治?」
卓越给臊了个大红脸,念叨着「对不起」退到了一边。
秦父也有些讪讪地,虽然觉着卓越过于大惊小怪,心里却很是受用,又怕医生不高兴,忙陪着小心说:「他年轻,没经过事,您别见怪。」
「我懂──」中年大夫也笑了,「都是为人儿女的,我哪能不知道这个。我们家老爷子有个头疼脑热的,我急起来跟您儿子一个德性。」
卓越和秦父都不吭声了,眼光对上又随即错开,心里都打起了小鼓。连着两次被人当成父子,滋味怪怪的,有点紧张,却又不肯解释,好像还挺享受这个误会。
秦父头顶的伤口很浅,也没缝针,清创消炎后,贴上纱布蒙上白色网罩就完成了包扎。卓越放了心,才想起家里还有两个悬心的人,忙给秦霜打电话汇报情况。
家里的两个人接了卓越的电话才踏实下来,准备好饭菜等着他们回来。秦母怕儿子饿着,让他先吃个水果。秦霜心里直发毛,不知道父亲是否肯和卓越一起回来吃饭,拿着苹果不洗也不削皮,只在手里掂来掂去。
秦父和卓越一起进了门,在秦霜母子的注视下脱大衣、取围巾,再一并交给卓越挂起来。
屋里很安静,能听到冰雪消融的声音。春节将至,严冬就要结束了。
「我去热菜,马上开饭。」秦母高兴地跑进厨房。
「爸,让我看看您伤着哪了。」秦霜站起来,走到父亲面前。
他个子高,看父亲的头顶要略微低头。这一看不打紧,他忽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笑得秦父和卓越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