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宁手绷着, 力道不轻,一下打完,手又被捉着扬起, 风缓缓穿过纤细手指, 再次重重落下。
漂亮的眼睛猛地怔住, 像坏掉的娃娃,手被提着线, 再被提起, 又利落落下。
许听宁泪往下砸,和那三巴掌一样, 消散在浓墨一样的黑夜中。
远处教学楼的晚铃打响, 许听宁猛然回神, 想要收回手,然而霍涔依旧执着劲, 不肯放开。
“停下……霍涔,停下!”许听宁吼出声。
霍涔缓缓抬头,眼底一层殷红,漆黑眼瞳像没有温度, 悲怆苍凉地看着她,又去拉她的手。
“别……”
许听宁刚要哽咽制止, 却见他凑近, 亲了亲她的掌心、手指。
“我只是想让你消消气。”
他声音像要碎在风中。
“听宁,我没资格说什么,但你想想外婆,她一定希望你能平安健康,所以要打,你打我, 要死,也是我死,你别伤害自己。”
想到外婆,许听宁唇角向下耷拉,眉眼柔和许多,可也不过几秒,随即她温柔的眼睛里目光变得坚韧倔强。
“你以为这样哄我,我就会把孩子生下来给你吗?”
“我没有要把孩子带走。”
“你当然没有。”许听宁知道他不要孩子,“但你家人有!”
“他们左右不了我……”
霍涔话没说完,又听许听宁急急打断:“他们也许左右不了你,但不代表有的时候你不会妥协,我听小姑说了奶奶要分什么家产,你敢说你不争,你敢说不会为此满足他们的要求?”
人都是要审时度势的,霍涔就算跟父母关系不好,不也会跟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霍涔听到家里的事,就又如之前一样,显得低戾:“听宁,家产我当然争,凭什么不争?”
他当然不会让霍飞渝如愿,他要争,争不过也要使绊子,让那个弟弟即使拿到奶奶的家产,也不可能太顺遂。
许听宁贝齿咬紧唇,她就知道!
“可这不代表我什么都愿意付出,我也有自己的衡量。”霍涔把她的双手从肚子上拿开,轻轻揉搓着,“那些东西跟你和孩子比,一文不值。”他其实并没算上孩子的,但不这样说,怕许听宁多想。
就是这样,她还是不信。
“那我问你个事,你必须说实话。”
“好。”
“你最近是不是有去找祁毛?”
“是。”
许听宁没想到霍涔认得这么干脆,顿了顿,又问:他的火锅店干不下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霍涔微蹙眉,隐隐觉得她的话不太对劲,一时没有回答。
“霍涔,祁毛给我的那些芋头、鸡汤都是你让他给的吧?你早就知道我怀孕了对不对,可我记得你俩关系并不好,你怎么拿捏住祁毛的?用火锅店?你想用他威胁我,就像当初对付卫君豪那样?”
霍涔的心像被手用力攥着,许听宁不止不相信他,甚至提防着他,揣测着他,像只惊弓的鸟,他还没怎么样,她就快吓死了。
“当然不是,他那火锅店经营有问题,迟早要倒,无非是晚了把钱赔干,早了……算了。”霍涔看着面前那双无比戒备的眼睛,就知道现在他解释什么都是徒劳了。
“听宁,你要是不信我也无所谓,我可以给你实在可信的东西。”
“什么?”
“我跟你签一份离婚补充协议,重新把孩子问题按你的意思明确清楚。”
许听宁泪痕未干,微微动唇:“真的?”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再说医院就在那里,我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绑着你,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再去……做你想做的事。”他不想说出打胎那两个字,在他的意识里,许听宁跟那两个字沾不上边。
闻言,她把脸别到一边,不吭声。
霍涔知道她怄气就这样,也知道这样就是松动了。他在她面前,单膝着地,捏着她的大衣领子,拢了拢。
“太冷了,我先送你回去。”
她沉默,只有轻轻地吸鼻声。
霍涔把他掉在地上的大衣捡起来,拍了拍,披在她肩膀上,刚碰到她的肩膀,就又被她触电般地躲开。
“我自己可以。”许听宁扶住立杆,用力撑着站了起来。
霍涔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样子,眉心直跳,可到底也没敢扶上去。
他是翻墙进来的,车停在巷子里,许听宁身体笨重,又冻了半天,腿脚都麻,像只企鹅,走得并不快。霍涔跟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伸出手:“要不要拉着我?”
许听宁摇摇头,还是那句:“我自己可以。”
好在她还没有非要自己走到家,巷子里坐上车,霍涔开了循环风和暖气,只是刚开出去没多久,车子过一个小坑,颠簸了一下。
许听宁低低惊呼,老母鸡似的先去挡肚子,霍涔听到她的声音,直接倒吸了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