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的未婚妻。”
过去的那些事情,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那样多的浓情蜜意,那样相爱的两个人,闹到最后却变成了虚与委蛇,甚至还要一起来欺骗另一个姑娘,叫虞望枝说出来都怪不好受的。
虞望枝与柳玉娇说这些话时,肚子里早已揣好了安慰的话,只等着柳玉娇一哭,她立刻便哄上去。
但柳玉娇没有任何要哭的模样,她那双温润乖巧的杏眼审视般的望着虞望枝,反倒叫虞望枝不自在了几分。
“你不信么?”虞望枝微微涨红脸,为了自证似得不断向上添各种细节,力图证明每一件事都是真的。
“我——我就是想走。”虞望枝说到最后,见柳玉娇还是没有动静,一时有些急了,竹筒倒豆子似得将自己的想法全都说出来了,她道:“我不愿留下做妾,林鹤吟负我,我也不想再与他在一起,柳姑娘,你放了我吧。”
“你只要与旁人说,是我自己跑的便行!我绝不会再回来,你与林鹤吟之间没了我,岂不是更好!”
听闻虞望枝说的这些话,柳玉娇面上浮现出了几分诧异。
虞望枝不是林鹤吟表妹的事情,柳玉娇早就知道,这一路上,虞望枝和林大夫人是在演戏,她又何尝不是?
她在见到虞望枝第一日起,便叫丫鬟去四处打探了,她的丫鬟甚至还找到了乡间虞望枝原先生活过的村内,将虞望枝的来龙去脉探得清清楚楚,柳玉娇早就知道,虞望枝不是林鹤吟的表妹,而是林鹤吟变心之前的未婚妻。
今日虞望枝对她表现的那般热烈,路上又颇多古怪,柳玉娇脑子里盘算的,都是虞望枝想要害她,想要与她争夺林鹤吟,但是,柳玉娇没想到,虞望枝竟是“不愿”做这个表妹的。
她竟然要放弃林鹤吟逃走。
这叫柳玉娇觉得新奇,就像是在烂泥潭里待久了,瞧谁都是脏的,突然窜出来一个干净人,叫她有点不敢信。
一个没有任何出身、地里刨食的农女,竟然心甘情愿去过衣不覆体食不果腹的苦日子,也不肯给林鹤吟做妾享福,而林鹤吟,一个中过举的才子,居然又死抓着她不放。
但是柳玉娇看着虞望枝那山间精怪一般妖野又纯真的眼时,又觉得,荒唐中隐隐透着一丝合理。
柳玉娇好像明白了林鹤吟为什么要死抓着她不放了。
这世间的规矩,她懂,又不懂,明知道怎样走会轻松些,她却偏不,你可以说她犯傻,不懂银子比骨气贵,也可以说她倔强,非要张嘴去吃苦,唯独不能说她错。
柳玉娇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她自己的小腹。
柔软的手指贴着温热的皮肉,似是生命的律动,指尖的触感让柳玉娇骤然清醒过来。
她亦是那过江不能自保的泥菩萨,拿什么来可怜别人。
“柳姑娘。”瞧见柳玉娇不说话,虞望枝伸出被冻得冰凉、带着点擦伤的指尖攥住了柳玉娇的裙摆,像是在雨雪中被淋透了的猫儿,瑟瑟发抖的向她蹭过来,奶兮兮的喵喵叫:“你放了我吧。”
她昂着瓷白的脸,似娇似嗔,声调放的软软的,听的人心里痒痒。
柳玉娇心想,她若是个男人,定是招架不住虞望枝这姿态的,可惜了,她是个女人。
她沉默片刻后,反手握住虞望枝的手,低声与虞望枝说:“望枝姐姐想跑,我不拦着,可以,但是,望枝姐姐可想过你跑了之后,我该如何办?”
“望枝姐姐是跟我一起出林府的,现下望枝姐姐跑了,林公子面上不说,心中也定然会责备我,日后也定会心有芥蒂,若如此,想来林公子日后也很难待我好。”
柳玉娇垂下眼睫,清凌凌的弯月面上浮现出了几分愧疚来,她说:“我不能放望枝姐姐走。”
虞望枝被她拒绝,心中难过失落都有,但瞧着柳玉娇这张素白淡雅的脸却生不起来气,她想利用柳玉娇逃跑,柳玉娇为了自身安危拒绝,她也不该怨恨人家,只是难免落寞。
她沮丧的垂下眼,刚想说“那你能帮我把逃跑的事情保密吗”,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见柳玉娇又说:“但是回了林府之后,我可以帮你逃走。”
“望枝姐姐想走,对你对我而言,都是好事,只要有一个不牵连到我的法子,我愿意帮姐姐,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听?”
虞望枝又涌起几分欣喜来,峰回路转又一春,她俯首向前,一副“你说我听着”的表情,认认真真的看着柳玉娇。
那时马车内一片寂静,艳丽的姑娘像是开在污泥里的海棠,昂着脸,乖巧的用手肘撑着身子压在桌上听着柳玉娇的话,柳玉娇说一句,她便点头“嗯”一声。
像是用两条后腿站起来,撑着身子,等着投喂吃食的猫儿。
乖巧极了。
柳玉娇只握着她的手,道:“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晚间,我会把人都支开,并给你备下一些银钱马车,遣人送你走的。”
虞望枝新欢鼓舞的点了头。
——
林府的马车在布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