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在外应酬惯了, 身体各方面的机能对于酒精侵犯适应得越来越好,三杯赔罪酒能险些吐出脏腑的狼狈情形已经是撕下揉碎的老黄历。
条件允许的话,他有早上冲凉的习惯, 洗漱出来, 已经能头脑清醒的查看工作邮件,打回两份附带修改意见的项目方案,一旁的手机也震动了两次。
客房服务按了铃,庄在起身去开门让餐车进来, 抽空看了未接来电,是陈文青。
他没有回拨,反而是把电话打给助理石骏, 调整工作行程。
说完“祝您用餐愉快”的服务生带门而出, 庄在往餐区一坐, 早餐的腾腾热气扑在脸上,忽然让他想到了什么——昨晚上车前,云嘉像看一本天书一样疑惑地望着他。
或许是错觉吧。
因为上车后, 她又变成了他记忆里所熟悉的样子, 甚至连开口问的问题都属于意料之中。
“这几年, 舅舅舅妈他们对你好吗?”
她怎么总爱问这种问题呢?好像世界上有没有人对他好, 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没再开口问了, 低而含糊地说, 挺好的。
老问题配老答案。
云嘉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多余, 年少时就不曾对她诉过苦楚的人,历经世故后,只会更加习惯说这些无关痛痒的套话。
可能今天凭空伪装的亲密,给人拉近距离的错觉,她这个“孙小姐”差点忘了, 她没有审视他如今生活的资格,他也不存在交代过往的义务。
一种空落落的无意义,从她记忆深处卷土重来,覆灭所有话欲。
云嘉不再说话,目光挪向车窗,好像白天发生的所有事,一幕幕,也跟窗外一根根飞逝的灯柱一样,一点点远去、消失。
上车前,他难辨混沌一样地开口,说:“好像只要你在,你就不会不管我。”
下车时,他仿佛已经醒透,清楚利落地吩咐助理:“你先去把房间安排好,跟今天值班的经理打好招呼,明天云小姐有出行用车或者其他需求,及时安排,不要出纰漏。”
云嘉身处绿意森浓如古堡庄园的酒店前厅,环顾四周,听着庄在说话的声音,只觉得十分有趣。
原来,公主变身不止遗失水晶鞋这一个老土前奏,离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还有半小时,她就已经从“孙小姐”变成了“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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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会儿的走神功夫,庄在的手机响了第三次。
这一次,他接起来,不等对方开口便先说:“阿姨,我知道,我今天中午会回去吃饭。”
那头陈文青如愿“欸”了声,既热情又疑心欠妥地解释,“就担心你工作忙忘了,你说你这孩子,一忙起来就没个歇时的,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田姨一早就把牛腩炖上了,家里等着你回来呢。”
淡淡应了一声,他将电话挂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寄人篱下的大房子,成了陈文青常常提及的“家里”。
路过云嘉入住的客房门口,庄在下意识偏了偏视线。
石骏嘴快道:“云小姐还没走,刚刚叫了餐。”
庄在转回目光,步子径直向前:“我没问你的问题不用回答。”
石骏没被这不近人情的态度唬住,庄在真要发火忍怒的样子,他见过,比此时刻意不露情绪的“不近人情”阴沉吓人得多。
“我就随便一说,有用您就听听,没用您就当我说废话。”他脚步轻松跟着庄在,说话也带着笑,先一步往前去把下行的电梯按好了。
调石骏过来当助理就是因为这人聪明,识眼色,懂应变。
电梯数字停在顶层,久不变动的显示屏仿佛将时间拉长。庄在深吸一口气,直视着镜面里的自己,突兀地,淡声问:“很明显吗?”
“不明显。”他先给了老板想听的答案,再说真话。
“只是我都跟您这么长时间了,您对孙小姐什么样儿,别人不知道,我见过呀,你对孙小姐根本不是昨天那样,又怎么会对假的孙小姐那样呢,除非这个假的孙小姐才是真正的‘孙小姐’。”
“说什么绕口令呢。”庄在道。
石骏装傻嘿嘿一笑。
电梯这时到层,庄在走进去。
轿厢门缓缓闭合,下行失重的一瞬,他后知后觉一种似豁然非豁然的微妙。
那么老旧的心思,居然在多年后,有了一个与故事全然无关的知情者。
并且是如此意外的暴露。
然而雀跃不过瞬息,他很快清醒。
以他当下的情况,被人知道对云松霖独女有意,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例子比比皆是,一个出身不好的野心家,一个野望过剩的觊觎者,感情甚至婚姻,什么都可以沦为交换的筹码,这样的人也不在乎吃相难看,孙小姐换成云小姐,不过是痴心妄想博一把大的而已,旁人大概都懒得惊讶。
过去唯恐被人窥知的心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