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伸手扒了扒两鬓霜白的发丝,又用湿布条擦了擦手,一个劲摇头,心中想,修士哪懂他们的苦,嘴上却不能这样说:“这早些年啊,九洞十窟是会每年来看看,只是他们如今内乱了,门中弟子今日杀这个,明日打那个,那是自顾不暇,我们呐哪敢再搭腔上去,只盼着他们可千万别乱到我们这来。”
她嘀咕:“好容易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温禾安默了默,接着问:“城中这样热闹,九洞十窟也是大门派,他们难道也不过来?”
妇人原本不该知道这些,可萝州距离九洞十窟实在是不远,城中百姓从前也受其恩惠过,平时难免有消息流通进来,加之这几日街道上鱼目混杂,每日听两句,他们这等贩夫走卒知道的,反而比那些酒楼修士要全面。
她拿着火钳将饼翻了个面,估摸着再考会就差不多了,这是今日最后一位客人,烤完这个也就回家了,今日进项不错,待到开春暖和了,或许可以给家里小的裁一件衣裳。
如是想着,她心情也好,接话道:“小女郎见笑,我们这等平头百姓也是平日听来往的客人们
() 说起过,自己可不知道其中底细。”
“我们萝州凋敝,九洞十窟能好到哪里去?从前的名气大,现在则不然,适合修行,天资高的小郎君小女郎都优先考虑了别家,纵使是我们当地有才能的孩子,家里都是可着劲要送出去拜师学艺……这些年下来,只出了一个像样的小郎君,你们应该也听过,叫李逾,传得可厉害呢。”
“但他对这些压根不感兴趣,整日有空了就奔波,听人说是喜欢查什么诡异阴毒之案。”
温禾安呼吸顿静。
听了这样久,终于引入正题。
如水夜色中,她半张了张唇,还想再问什么,但那妇人已是将自己所有知道的都吐露出来了,此时饼也好了,妇人用牛油纸包着,用细线捆好交到温禾安手中,转身风风火火招呼自己的男人收拾摊子去了。
温禾安顺着这条路走了一会,这个时节的风仍带凉意,吹在脸颊上,吹得久了,能将人心头泛起的涟漪都封住。
她眨眨眼,情绪平静下来,将手里提的东西换做一只手提着,另一只手翻出四方镜,点进第一道气息中。
自从上次陆屿然表示过不满,而且发现他回消息的速度真的不比商淮慢后,她每次都直接找他。
和商淮聊天,已经是几天之前的事了。
【我在巷口等你们。】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陆屿然,商淮和罗青山已经通过空间裂隙到了府宅里,此刻又折返着从府门口出来,一路从巷子一头往另一头的深处走,商淮很好奇地问:“她怎么不走回来呢。”
陆屿然大步流星朝前走,背影冷肃修长,一个字都懒得回他。
商淮又开始唉声叹息。
今日他父亲对肖谙施展第八感探心时,地牢里全是天纵队的熟面孔,包括幕一与宿澄在内。见识到这位天悬家家主的本事后,俱是心中一凛,送商誉回酒楼时那是毕恭毕敬,对他那叫一个退避三舍。
至于罗青山,他看了看远远坠在后面,恨不得拿头巾给自己裹起来遮蔽他视线的人,心中梗起一阵邪火。
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一点感情。
现在又回到原点,比原点还不如呢!
很快,商淮就知道温禾安为什么叫他们来巷口了。
搅起萝州城一半风浪的天都二少主慢吞吞地往府宅的方向走,手里提着许多东西,都用细麻绳绑着,勾在手里一晃一晃的,见到他们,将它们提起来示意,唇角绽出一抹笑意:“给你们带了东西。”
陆屿然伸手,她就一样一样将东西都塞给他,自己手里只剩个小匣子,没有交出来的意思。
陆屿然被各种不同的食物香味迎了满怀,垂眸一看,有才烤出来的栗子,梅子姜,炒银杏,肉芽枣,芭蕉干,还有两包渗出油,热辣滚烫的烤饼,被这些东西压住,任是再料峭的寒意,也不由自主散去一半。
他对这些没有兴趣,略略扫一眼后交给了商淮,商淮又是惊讶又是惊喜,见温禾安眉眼弯弯看过来,说:“特
意买的,趁热吃,那些排队买过的都说味道不错。()”
他当即拆了包饼表示自己对伙伴的在意。
陆屿然看了她一会,问:不准备吃饭了??()”
“吃的。”
温禾安在这个问题上极为认真,她指了指落在商淮手里,让罗青山也磨磨蹭蹭分了一点的小零嘴,低声说:“我去找林十鸢拿了点蝉兽,出来前我看过二娘今日采买的菜,有鸡,黄雀,豆腐,大骨和鱼,都新鲜着,做起来怎么也得一个时辰。又恰巧见人在摊前排队,就想买了来先垫一垫。”
“我没吃多少。”
陆屿然一直都知道,她很有一套说话和与人相处的技巧,纵使她这个人就是满身棘手的谜团,却偏偏能给人种坦荡真诚之意,让她跟任何性格的人都能打得火热。
因为从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