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专门要求人家不要给你化妆,我知道你不喜欢。你总跟我说,这个世界上,真,就是美。可你离开了之后,我发现自己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我一直是在梦中,过着别人的人生。不然,你怎么会不在?
我去医院接你的时候,那枚结婚戒指依旧带在你左手的无名指上,只是上面沾了你的鲜血。我想了想,还是把它摘了下来,用卫生纸稍微擦了一下后,带在了我右手的无名指上。现在,我手上有两枚结婚戒指了。我还拿到鼻子前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你常用的那瓶柠檬味手霜的味道。
你晾在阳台上的内衣和衬衫已经干了,但是我没有收回来,因为,我在等你。对了,我准备过两天把小龟送给陈仪,她之前就跟你说过想要这只小龟了,但你舍不得。不过现在,我知道你会同意的对吧,毕竟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苗苗,我想你了,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有多笨,有很多事情我都拿不定主意,可笑我之前还总埋怨你不尊重我的意见。
我带着你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爸爸正在门口等着我们。妈妈没有来,因为她正躺在医院,不过你不用担心,哥哥在那边照顾她。你离开之后,她的糖尿病更加严重了。
我和爸爸商量,准备带你回自贡老家。我们选择坐火车,因为这样路程可以长些,你也可以多陪我一会儿。我把你抱在怀里,用衣服轻轻的盖在你的身上。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看你。骨灰盒上的你,依旧是那么的文静,可爱,嘴角还挂着微笑,这张照片是我们一六年去华山的时候照的。殡仪馆老板问我用哪一张照片时,我一下就想到了这张,因为这张照片里的你,最纯粹。记得吗?这是你自己亲口告诉过我的。
我们当初没有举行过婚礼,所以我也就没有给你举行葬礼。我们都喜欢简单,之前觉得只要两颗心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就已经是在一起了。更何况领过结婚证,在法律上,我们也是夫妻,所以没必要在意那么多繁文缛节。
现在也一样,我们的心依旧在一起,你依旧在我身边,是我法律上的妻子,一样没必要注意那么多繁文缛节。但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感觉有些亏欠。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很平静,一直没有哭,冷静的处理着你的身后事。不睡觉也不觉得困,不吃饭也不觉得饿,我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我们的亲人和朋友。
但在我将你带回故乡,带回那个小镇。当我将你的骨灰撒在一颗小树苗的根部,并且盖上最后一捧泥土的时候,我哭了。
刚开始是无声的哭,然后渐渐变得撕心裂肺,似乎要将这么多天存着的眼泪,一次性的挥洒出来。泪水落在泥土上,掺和着你的骨灰,滋润着树苗成长。
回家的时候,我在路上看到一个人,像你,我追过去,但总是跟不上……
二
我现在坐在书桌前,冷静的出奇,似乎不是在讲述我们的故事,而是在跟你讲别人的故事。我每写一句话,都会望向你原来坐的地方,你喜欢坐在那里看着我写作,有时你也会拿一本书,我写,你看。
我知道你一定还在那,只是我看不见,摸不着,但我能感觉到。是你,你的眼神,你的思想,你的微笑都在,你不在。
我现在越来越不愿意开口说话,朋友们都说我变得沉默了。只有你知道,其实我一直都在说话,只是很少用口。我一直在和你说,日也说,夜也说,醒的时候说,睡着的时候也在说。他们听不到,是他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我们也曾讨论过死。是的,你我都知道,人人都会死,只是时间的早晚。当初,我向你求婚的时候,我告诉你,我爱你,可我不能保证永远跟你在一起,但不出意外,此后这几十年我都在。
是啊,不出意外的话,你现在应该给我端来一杯牛奶,然后拿走我的笔,批评我写的文章,为什么总是带着一点悲观情绪。但是,你没有,这让我感觉,我是个骗子、罪人,似乎都是因为我当初的不坚定,允许了意外的发生,你才会不在。
人死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会不会真的进入另一个空间,或是以另一种形式存世。这是一个哲学问题,我不知道,你也许知道。我们之前还打趣过,以后不管我们两个谁先走,一定要托梦给另一个人,也好提前做些准备。可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这世间,是不是真的存在天堂与地狱,但我相信一定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让你的灵魂寄居。那里有一片金黄的麦田,人们在麦田中悠闲的劳作,还有一位诵诗者站在夕阳下轻轻吟唱。那里也有高山、河流、大海,有阳光、四季、雨露。
但我相信,只要你还能思考,还存在往昔的记忆,你就不可能是无忧无虑的。因为,那里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小龟,没有我。
可是,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我存在的这个世界,不再拥有阳光。太阳每天依旧会升起,将阳光普照在大地之上,万物都怀着一份感恩的心于世间生长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