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深深,他立在窗前,身体的影子被月明珠的光拉得有些长。
南柚点了点头,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她神色凝重,问:“我尚在腹中之时,便与当时还未出世的狻猊成就傍生,当年,为狻猊寻洞穴,设禁制,横镀也都有参与,可这事,他绝不会外传,也没必要告诉当时才千岁大小的清漾。”
不然,各界各族,不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那清漾是如何利用横镀的精血与海罗盘找到狻猊具体位置的?”穆祀理性地分析:“就算给狻猊设置的禁制中,十之五六皆是横镀的手笔,气息与特色浓郁,清漾与他血肉相连,能产生一些微妙的感应,但,万仞城有多大,有几层?”
南柚默然不语。
万仞城太大了,足足七层,每一层的面积都无法估量,在这样的环境下,清漾若是没有具体的方位,便无异于海底捞针,只能似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可她明显没有,她的从侍没有任何犹豫的,奔上了第七层,找到了狻猊蜗居的洞穴。
“逝去之人,无法开口。”穆祀垂眸,隐晦地点破了一层糊着的纸。
南柚睫毛上下动了动,心底掀起了万丈波澜。
穆祀能想到的东西,她亦能想到。
死去的人无法开口,那么开口的,就是清楚知道狻猊位置,又尚在人间之人。
毫无疑问,那些人,都是星界的忠臣,是星主的心腹。
例如,乌鱼和汕恒的父亲。
他们是星主的左膀右臂,也是横镀的生死之交,是南柚的叔父,也是清漾的叔父。
“接下来,你需思考验证一些事了。”穆祀意有所指。
“我知道。”南柚皱眉,头疼不已,“那几个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清漾要做什么还将狻猊地址暴露,或是清漾用了什么法子,明推暗算,从他们口中获得了线索。”
若是前者,那么,星界必有一番大的动荡。
两人相对而坐,相继沉思,这样的氛围,莫名令穆祀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
天族太子之位尚未确定的时候,他的那些兄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明里暗里使绊子,他有时也会崩溃,也会无助,南柚就是这样坐在他跟前,拿一支笔,一张纸,将那些杂得乱成一团线的事件理清楚,哪个是哪个派来的钉子,哪个可以先处理了,哪个留着有用。
到现在,他修习的功法,都有几样是星族的不传之密。
那是南柚跑去跟星主撒娇,软磨硬泡求来的。
后来,他崭露头角,一飞冲天,在天族声望日盛,要操心的事多不胜数,渐渐的,就不怎么来往星界,跟她的联系,也淡了。
“我将清漾送到主殿了。”穆祀问:“你准备如何处置?”
南柚抬起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像是觉得奇怪,又带着不甚明晰的惊讶意味,她问:“穆祀,你今夜前来,是什么意思?”
穆祀用帕子擦了擦手,而后与她对视,他语调平静地反问:“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南柚摇头,“我不是圣人,我猜不透所有人的想法和意图。”
“我也不想去猜。”她眼眸明澈,“你告诉我吧。”
“右右,我承认,走到这一步,我已不够纯粹。”穆祀眼角往下,“我做不到完全的舍利重义,每件事,每个举动,我考虑的,是利益,是未来能够获得的好处,是天族的未来。”
“清漾如此,花界如此。”
南柚捏了捏手中薄薄的纸张,道:“而你今日所为,违背了这套利益原则。”
穆祀扯动嘴角笑了一下,指骨搭在桌沿,瘦削寡白,瞳色极深。
“右右,我还没无情无义到,她伤害你的证据已摆在我的案桌上,我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她交换条件,助她登顶。”
“我从来不自诩好人,但应允过的承诺,不会改变。”
穆祀起身,虚虚地抱了小姑娘一下。
南柚没有推开他。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南柚坐在椅子上,闭眼,脑海中的影像急速倒退。
她知道穆祀的那句“应允过的承诺”指的是什么。
他曾说,待他成长起来之后,无人能在他跟前伤害她。
所以,她入深渊,音讯全无,他跟进来了。
所以,她被荼鼠掳去,他强开重瞳之力,放弃蛊雕,也要救她。
可前世呢。
她永远记得书中那句“南柚身死,天君穆祀为清漾善后”。
一句善后,足以令她对一个人的期待化为死灰。
书中现实,错了哪一步,她无从得知。
穆祀突然的转变,她无法全然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