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柚本是逗小姑娘的,但见流芫这样,反而,她又笑了一下,反过来岔开了话题:“三表弟怎么也来了?我听我娘说他身体不好,经不得长期跋涉,还以为他不会来。”
流芫与流焜虽是亲兄妹,但其实两人的关系并不好,她热烈跋扈得像火,流焜则沉默寡言,心思阴狠,凡事憋在心里,令人捉摸不透,还经常无缘无故发火、自伤,她很多次看到母亲坐在流焜的床榻边守着,暗自垂泪。
也因为流焜,她父母之间的感情永远好不了。
提起这个哥哥,流芫没什么好脸色,她的语气甚至有些烦躁:“估计是不死心吧,听说星界镇守的深渊里,亡魂亡兽百万之数,这次来为我大哥和流钰选坐骑,他不想落下,坚持要来。母亲一惯宠他,祖父也觉得亏欠他,自然应了。”
南柚用手捻了块暖阁中备着的还未动过的糕点,小口小口地咬,等吃完了,她擦了擦嘴角的碎屑,扯着嘴角笑了笑,声音融进极北的凛风中:“你不喜欢流焜?”
流芫侧头,撩了撩耳边的长发,像一只骄傲至极的凤凰,“他方才那样,你瞧见了吧,那还是在祖父和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好歹回了一句,不然,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他面对我和大哥哥,一个月能说上三个字,便已经算是突破了。”
“你说,他这样,谁喜欢?”
南柚噎了噎,又想起方才殿上浑身是刺,恨不得能将自己与众人完全隔绝的小少年,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也不能如此说。”南柚索性跟着她一起趴在暖阁的红漆栏杆上,两人身子被遮住了,只露出两张小而明媚的脸蛋。
“若是这样的事发生在你我身上,说不定做得还不如他。”南柚眯了眯眼睛,煞有其事地叹了一口气:“即使他是妖界嫡出的公子,然血脉尽毁,修为低下,余生算是没了指望。现在年龄尚小,有舅舅舅母护着,大了之后,可怎么办呢。”
流芫突然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嘟囔道:“想这么多干嘛,现在有父母亲护着他,将来,也还有我们。大哥哥未来继承大统,我从旁辅助,你这里必然也无悬念,我们这么多个人,一大家子,还护不好他吗?”
南柚被她下意识里将自己列入一家人的说法震了一下。
因为是一家人,所以在那么多人的质疑声中,她会站出来相信她。
因为是一家人,所以哪怕流焜性格不好,自暴自弃,她也不会放弃他。
她这个表妹,比谁都通透,也比谁都重情。
夜色如水,南柚眨了眨眼,想将心里陡然涌起的酸涩挤出去,但没有成功。
她头一偏,将脑袋轻轻嗑在流芫的肩膀上,声音软软的,带着显而易见的鼻音:“小六,那个清漾,我真的很不喜欢她,她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可是没人相信我。”
流芫自打出娘胎里起,就没见南柚用这种语气说过话,沧桑又沉重,像是被一块巨石压在了胸口的窒息感,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我信你。”
南柚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恍惚,半晌,她轻声道:“谢谢。”
对今日说信她的流芫,也对书中唯一肯站在她身后的骄纵少女。
流芫手臂上都开始起鸡皮疙瘩,她看了看南柚,迟疑了片刻,正色道:“看来那个清漾确实不可小觑,居然能将你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改造一遍。”
“是我大意了。”
……
南柚顿时什么伤感什么惆怅的情绪都没了。
晚宴结束,流芫嫌驿站无趣,说话的人都没几个,想要住在南柚院子里,顺便增进姐妹间的感情。
她说这话时神情再自然不过,倒是妖主和流襄觉得吃惊,但见两个小家伙手牵着手,并没有闹得不愉快时,才松口应允了。
流熙走过来,半蹲着身子,在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头上抚了抚,声音带着笑:“离深渊开启还有十日,我们住在王都里的驿站里,小六知道具体的位置,你们两个若是在宫里也无聊,就出来陪陪兄长。”
南柚眼一弯,声音甜滋滋:“右右有时间了就去看大哥哥。”她顿了顿,拐了个弯,又加了句:“也去看三表弟。”
流焜头也没抬一下,像是个木头桩子,一丝人气和活力都没有。
妖界三位公子中,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独独漏了老二流钰。
流钰黑眸沉沉,倚着长椅笑了一下,饶有兴味地问:“二哥哥就这么被右右给忘了?”
南柚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突然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流钰脸上的笑霎时淡了很多。
妖主和流襄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来,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尊卑,嫡庶,是走到哪里都摆脱不掉的东西。
星界尤其看重。
南柚是星主的独女,又占了一个嫡字,身份尊贵,堪比流熙。从前小的时候,两兄妹感情最好,但经不过潜移默化的环境熏染,小姑娘又心高气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