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年前审问那姓肖的大夫时,伊青宇和景逸便已获悉一点,虽然整件事主要由他与那个初安堂的掌事过手,真正授意并且开出那道药方的却另有其人。而这个人,毫无疑问便是初安堂真正的大当家,也就是乔子安。
如今再加上乔初熏提供的一些信息,可以初步判断,这个乔子安是在当上乔府管家以及乔家药堂的掌事之后,跟一些来路不明的人相互勾结私相授受。且不说他来到越州府前都做过哪些勾当,单就借乔家在江南一带开分堂的机会,用假药蒙骗无知妇孺借机牟取钱财的事,就足以证明这人走的绝不是什么正经路子。
而他那位上面的朋友,原先在官场上也不是什么清正廉明的好官。只不过景逸现在是被贬谪出汴京,那边又一直盯得挺紧,两三年之内他都不好在官场上有太大动静。不然依照他从前的行事作风,早就找由头撸了这人官职。不过眼下初安堂一案可以说是彻底捋顺清楚,从主谋到同犯全部落网,只等刑部的折子批下来,就可以一一定罪惩戒了,于公于私都算得一件喜事。
乔初熏养伤的这段时日,天头一日比一日暖和,伊青宇手头的案子也处理得当,景逸便愈发闲适,整日窝在屋子里黏着乔初熏。老是拿话逗她。即便每日陪她出屋溜那一小圈也要先抱着走一段路,美其名曰让她先适应外面冷热,气的乔初熏每每脸颊羞红,却一句争辩的话都说不上来。又怕给伊青宇他们撞见,索性半扎在他怀里不敢抬头。
这日,适逢先前那位大夫来给乔初熏看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前乔初熏帮助那位陌生的怀孕妇人时结识的医馆老者。当初景逸将人从乔子安手里救下,是丁点意识都没有了,头颈几处大穴又定着银针,景逸等人都不懂行,也不敢轻举妄动。让高翎等人出去请大夫,因为时辰很晚了,许多家敲了半晌也无人应门,唯独这位老大夫从后头院子听得动静,二话没说便跟着过来救人。
后来景逸也曾问及老人,缘何知晓那家初安堂有问题,老人只是笑笑,解释道,不过是几副安胎的方子,任一家药堂医馆都开的出,没道理全城怀着身子或者想怀孩子的妇人都往他家跑。再加上他曾听行内的人说过,这家药堂的底子似乎不那么干净,只不过自古同行相轻,他又没什么切实证据,景逸和乔初熏追问了,他也只能稍作提点。这样无论是否真有什么问题,也不算他是小人之心了。
老者为乔初熏号了一会儿脉,又察她颜色气象,捋着胡子连连点头。见景逸在一边略有些紧张的看着,便站起身笑着拱了拱手:“公子尽管安心,姑娘身子已无大碍。药吃完现在这服便可停了,姑娘也是精通药理的人,往后在饮食起居上多注意些便可。”
说完,又朝乔初熏轻轻颔首,收拾好药箱步出亭子。
正是午后光景,初春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身上,院子里的梧桐已经发出新芽,空气里漂浮着淡淡草叶的清香,合当是个适宜出行的好日子。眼瞅着大夫走远了,景逸转过头,拉着乔初熏的手道:“想出去走走么?”
乔初熏刚为景逸斟好一杯茶,一听这话也很是欣喜,唇角含笑点了点头,却还是先将手边的碟子往景逸面前推了推:“这道玉兰片公子还没尝呢。”
说是玉兰片,其实是用鲜嫩的春笋烘烤出来的,因为无论色泽形状都与春季时绽放的玉兰花极为相似,才有此称。是冬末春初时候一道挺平常的小吃,但要做的色香味俱美却委实不易。
要做这道玉兰片,首先必须要是鲜嫩的冬笋或者春笋,所以一般做这道菜都以过了冬至一直到次年清明之前为宜。将带壳的笋片放入木制小甑内蒸至半熟,取出放在阴凉处晾干,剥下壳子,最后再放入筛子架在火上烘焙即成。
蒸煮以及烘焙的火候很关键,一般个人家里做的不出彩,就是坏在这两道工序上。因此一般开春之后,许多卖小吃或者糕点的铺子都会纷纷推出这道吃食。不过今日这碟,却是伊青宇找来帮忙做饭的人做的。
先前乔初熏已经尝过一片,不仅色泽玉白光洁,而且味道清新雅致,没有半分油腻,也不带烟火熏燎的焦味,确实可以称得上品了。
景逸听乔初熏说做的不错,便夹起一片尝了尝,咀嚼咽下后又啜了口清茶,也没说什么。
乔初熏见他并未赞好,还以为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便问:“公子是觉得哪里不满意?”说出来她也好记着,以后亲自下厨做这道吃食,也好能借鉴一些。
景逸放下茶盏,颇有些深意的瞥了她一眼,却没接这个话茬,反而揭她称呼上的短:“如今也没外人在,你怎么还叫我公子?”那日两人磨了一晚上的结果,就是只要有外人在场,乔初熏仍唤他公子;若只剩他二人独处,便要依着景逸,即便是叫哥哥,乔初熏也不许抵赖。
乔初熏半垂下眼,神情颇有些埋怨,小声道:“公子刚不是说要出门的么……”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也不忘抓自己话里的疏漏,眼看就要出去了,难道还非要趁这一时半刻的抓紧叫声逸之么……
说起来都有一个多月了,景逸从来不允她出府,但毕竟总闷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