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而后不受控制一样地朝他伸出了手,日光下那小手白得如上好无暇的珍珠一样,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手突然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纪焕伸手将她牵住,目光深邃而暗沉,在她耳畔低笑一声,声音醇厚,道:“这时候还想反悔?”
“晚了。”
陈鸾被这话逗得弯了弯眉眼,没有再说话。
男人的手掌格外宽厚,带着她朝前走,照顾着她瞧不见前头的路,步子刻意放得有些缓,直到丫鬟扶陈鸾入了轿,纪焕才勾了勾唇,自己翻身上了马。
一路花轿行得极稳,爆竹丝乐声相随,无需看也知外头场景有多热闹盛大。
不知行了多久,爆竹声终于停了下来,只是奏乐的声音依旧,陈鸾头顶着喜帕,忍不住掀开了一个小角,视线却仍被车帘子挡住,她幽幽收回目光,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再次踏入东宫的大门。
皇帝缠绵病榻已久,故而今日并没有前来,倒是皇后出席,受了陈鸾与纪焕的跪拜之礼。
等礼数一一行完,天边已经黑了下来,陈鸾身子娇弱,这回结结实实站了大半天,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一下,面色也显出些疲倦来,好在有喜帕掩着,旁人也瞧不出什么来。
她被送入了宫殿,坐在绵软舒适的床榻上,蹦得极紧的神经蓦的放松下来,只恨不能就这样睡过去。
沉稳的脚步声停在了跟前,纪焕望着安安静静端坐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再想到今日的劳累,难免有些心疼,沉声问:“可是累着了?”
陈鸾目光瞥过周遭站着伺候的宫女丫鬟,暗自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妾不累的。”
成亲这事,怎么好说累?
纪焕知道她口不对心的性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拿了秤杆挑开了小姑娘头上盖着的帕子。
红烛摇曳,合欢香一点点在殿内漾开,小姑娘粉面桃腮,肤若凝脂,体蕴暗香,眼神躲闪着不敢与自己直视,纪焕眼瞳颜色变得极深幽,如古井一样探不到头,心头陡然烧起一团火来。
她生来就是美人胚子,这点他心知肚明,只是没成想会美成这样,叫人见了呼吸都不由一滞。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太子殿下,眼神都不由得闪了一下,而后迅速恢复过来。
他漫不经心地勾唇,声音清冷如泻地的月光,解释道:“今夜东宫设宴,我得出去喝几杯,应付一番,等会就回来。”
陈鸾飞快地抬眸看了他一眼,男人剑眉星目,肩宽腰窄,许是心情极好,嘴角竟还噙着几缕淡笑。
这倒是极难得。
“好。”
从正午上花轿的那刻起到现在,他都没有在她跟前自称过孤,陈鸾心中微动,也跟着漾出几缕笑意。
可男人不仅没有离去,反而斜靠在床沿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陈鸾有些不明所以,直到喜娘笑着提醒一句,“太子妃娘娘,该饮合卺酒了。”
陈鸾有些慌乱地低头,前世嫁入东宫,纪萧与她互相看不对眼,冷冷清清的将人打发出去了,莫提饮合卺酒了,就连红盖头都是自己揭的。
纪焕十分喜欢看小姑娘脸红又手足无措的模样,他执起盘中的一小杯酒递到她跟前,如愿以偿见着她红了耳根子。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陈鸾可以闻见他身上清冽的竹香,甚至可以瞧见他衣领下古铜色的脖颈,他们的呼吸揉杂交错在一起,那一杯酒饮下,陈鸾额上险些出了汗。
分明夜里凉快得很。
男人大步流星离开,背影如同长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棵笔挺的松柏树,陈鸾顿时如虚脱了般,强撑着精神道:“扶我去沐浴。”
褪去了沉重得如玄铁般的大婚礼服,陈鸾总算觉着再次活了过来。
窗外刮起了风,外头那棵常青树被刮得沙沙作响,又似下了些细雨,宫殿外伺候的宫女挑着灯,照得庭院的地面上湿漉漉的。
芙蓉帐下铺着喜庆的红被,陈鸾才掀开被子一角,就瞧见了底下一层的花生桂圆,她挑眉,掬了一捧在手里。
纪焕进内殿的时候,伺候的宫女都被遣退下去了,桌上红烛摇曳,不时滴下几滴烛泪,不多时又凝成了结晶,如此反复。
今日是东宫大喜之日,那些平素里就一直惦念着要将他灌醉的老狐狸彻底没了顾忌,一杯接一杯的敬酒,饶是他酒性再好,也是靠着南阳王世子的帮忙才得以脱身。
赶回来瞧他的小姑娘。
帐子半落不落,被子散着中间隆起一个小包,纪焕将被子掀开,见小姑娘蜷缩着身子,窝在床榻正中的位置,周遭散着些红枣桂圆等有吉祥意义的吃食。
睡觉时还下意识皱着眉,可见是今日累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