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多次劝他,那康姨娘能为了一线生机拖他去死,未必没有第二次与第三次,可……”
可一向贪生怕死的陈申在这事上却一直不听劝,也不知康姨娘使了什么招数,吹的又是什么枕边风。
陈鸾睫毛微颤,乖巧温顺,不置一词。
老太太接着道:“你也别怪他。”
陈鸾难得没有答话,只是低着头,小脸上布着一丝倔意,瞧起来自是楚楚可怜之态。
她自己对陈申早已绝望,自然谈不上什么怪与不怪,只是她替母亲感到不值。
她没有资格替母亲原谅他。
谁都没有资格。
老太太眼观眼心观心,见状也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压低了声音道:“这等事不论是非,你年龄尚小,等长大了便知。”
“天下男子,莫不是喜新厌旧之辈,娶妻娶贤娶贵,纳妾纳美纳娇,女人间的斗争与争风吃醋,男人都是看不明白真相的,他心中欢喜谁便下意识偏帮了谁。”
“你再有理也都成了无的放矢。”
陈鸾抬眸,雪白的手腕上搭着的珊瑚如血一样,白与红的交织惊心动魄,就连入侵的皎皎月光也自惭形秽。
老太太从未与她说过这样的话。
今日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老太太无声地笑,颇有些语重心长地道:“能在感情中理智冷静,收放自如的才能算是赢家,高门贵族莫不如此。”
回清风阁的路上,丫鬟提着的灯极稳,一行人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回荡,这回再路过玉色阁与梨花轩时,屋里的灯全都熄了,一点光亮也没有。
第二日一早,老太太穿着诰命朝服入了宫觐见皇后娘娘,满京都的贵族都在观望,他们自然知道国公府老夫人入宫为的是什么事。
那位名东京都的国公府嫡女,未来归属到底如何?
明兰宫中,皇后一身富贵宫装,雍容大气,仪态万千,她对老夫人的心思了若指掌,面上却是装作不知,赐座赐茶之后,她笑着开口,问:“老夫人今日怎的有空入宫陪本宫品茶?”
老太太来时一路心中默念着说辞,到底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当即附和着笑道:“不瞒皇后娘娘,老身今日前来,是有事相问,实在是不知如何行事,还请娘娘解惑。”
皇后无子,膝下只有一女,便是三公主纪婵,但饶是如此,皇后之位却坐得稳稳当当,皇帝对其信任不疑,深得帝宠。
废太子纪萧生母早亡,自小就被抱在皇后宫里养着,这么多年下来,自然是有感情的。
而八皇子纪焕出身比不得纪萧,是这几年在朝堂初露头角后才入了皇帝的眼,将他记在皇后的名下。
孰轻孰重,想必皇后心中早有定夺。
皇后轻抿了一口香茶,唇齿生津,香气四溢,她有些惬意地眯了眯眼,柔声道:“老夫人但说无妨。”
老太太斟酌着措辞,皱着眉道:“当日娘娘亲自指婚,将老身孙女许给太子殿下为正妃,可……可……”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明说,意思却十分明显。
太子已废,总不能叫我孙女嫁过去一起蹲牢底吧?
明兰宫中燃着西域边国进攻上来的奇香,交杂着清冽的茶香,竟更多添了几分威严之感,皇后的表情意味不明,老太太心底突然打起了鼓。
“本宫亲口赐婚,更改怕是不能了。”
默了许久,皇后皱起眉头,声音中已有淡淡的不悦之意。
老太太头上突然冒出了冷汗,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起身,陡然跪在冰冷的大殿之上,抬眸望着凤坐上端坐的人,浑浊的老眼里简直要淌出泪来。
“娘娘,国公府子嗣凋敝,只有这么一个嫡女……”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跳火坑?
她渐渐的说不下去,因为皇后掩唇笑出了声,只是笑意清浅不达眼底。
“老夫人多虑了,陈鸾与本宫的婵儿交好,这孩子也算是合本宫的眼缘,本宫自然不会害了她。”
皇后的声音温和柔婉,如清风拂面明月皎光一般娓娓道来。
老太太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眼也不错地望着皇后,脸上每一条褶皱都绷得极紧。
“情况特殊,本宫昨夜还为了这事与皇上商议。”
皇后眼角眉梢都带着温软的笑意,丝毫看不出岁月留下的足迹,她抚了抚茶盏,道:“本宫当日将大姑娘许给太子做正妃,宫里宫外皆知此事。”
“可如今,太子是八皇子。”
老太太一愣,一时半会楞在原地,回不过神来,似乎怎么也不理解皇后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冰盆中的冷气缠绕在身上,老太太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中的一口大石陡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