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弘毅发丧,婚礼延期,到时候她不仅没法嫁入伯爵府,还要被送回郢州。
倒不如请伯爵府的人过来,想法子按下白事,先完婚。
这番自私自利的算计,瞧着不像是苏月怜的侄女,倒像是她亲生女儿。
荣禄伯安慰几句,将孟崇文拉到一旁,说起两家亲事。
长宁在一众哭声里,仔细辨别着两人的对话,她其实有一点想不通,前世里苏月怜是怕夜长梦多,为了自己侄女的荣华富贵,才忙着将婚期提前。
伯爵府为何也这般着急成亲?
难不成这里头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儿女亲事晚些便晚些,到底两个孩子年岁都不大,只是大小姐眼看便要选秀,若是身上带孝,只怕是入不了宫门的。”
荣禄伯将声音又压了压,“前朝后宫一体,朝堂风云际会,这耽误了一年,明年便不知是什么光景了?”
这确实是孟崇文最在意的,他忍不住瞥了眼小儿子的尸体。
真是连死都不让人省心!
荣禄伯一看目的达到,立刻抱手道:
“方才之言,多有逾越,亦有不合时宜之处,只是鄙人怕尚书大人因悲恸过度,思量不及,这才漏夜前来,唐突之处,还请尚书大人多多见谅。”
“荣禄伯客气了,此事……”
很显然,荣禄伯已经说服孟尚书。
长宁倒是不急,她做事一向两手准备,若能退婚,你好我好,若是不能退婚,那便去伯爵府搅个天翻地覆。
无非就是好死和难受死,殊途同归。
孟长安不耻于父亲的选择,也不愿小爵爷坏了自家妹妹的名声,他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上前打断父亲的话:
“父亲,方才金管家来说,门口鞭炮已点,是否现在搭灵棚、挂丧幡?”
荣禄伯惊讶,“已经知会四邻?”
孟长安面朝荣禄伯回话,“正是。”
又转身看向孟崇文,“儿子知道父亲心中哀痛,怕有疏漏,已经命人去吏部提请,父亲明日不必上朝。”
孟崇文原是动摇,毕竟将儿子的丧事按下不发,实在不合礼数,他主动提出这些,也不符合他尚书大人的形象。
长安上报吏部,算是绝了父亲这方面的念想。
孟崇文眉头紧锁,“荣禄伯好意,我心领了,今夜就……”
送客意思明显。
荣禄伯连忙提出告辞:“明日府上设灵,鄙人让犬子过来吊唁,此刻便不打扰,尚书节哀、夫人节哀。”
“我送荣禄伯出府。”
孟长安伸手引路,送荣禄伯到了院子。
荣禄伯朝长安拱手,“探花郎不必相送,日后……”
他还想寒暄几句,孟长安想起长宁所言,对慕容家的人颇为嫌恶,便也不客气,道:“多谢荣禄伯体谅,来人,送荣禄伯出府。”
“荣禄伯,这边请——”
管家金有容已经将丧服拿来,他见荣禄伯离开,开口道:“二少爷,按照习俗,三少爷未婚,丧仪不宜大办,又无子嗣,这斩衰无人能穿……”
斩衰为五服最重,生麻制衣,通常臣为君、子为父母、承重孙为祖父母、妻为夫,均服斩衰。
孟弘毅无妻无子,唯一有子嗣的长兄,人在外地,三两日也赶不回来。
现下从侄儿中选一位,倒是十分合适,可孟长安并不拿主意。
他手轻轻一抬,“去里头问问夫人。”
“这……”
说好家中无人主事,二少爷说了算呢?
这时候进去,不是上赶着往夫人伤口撒盐吗?
金有容还想再问,可长安披上粗熟麻制的大功服,便去了里头,他也只能带着一应物品进去,硬着头皮询问。
苏月怜含泪看着孟崇文,咬牙切齿道:“只是无子嗣,又不是没有兄弟。”
她这是要让孟长安为自己的儿子披麻戴孝。
知白认为不妥,“二少爷一向身子不好,只怕犯了忌讳……”
苏月怜死死盯着长安,“孟家兄友弟恭,二少爷素来与毅儿手足情深,这个时候不会因为区区忌讳,不愿意吧?”
这话说的,好似拒绝了,便是为兄不友。
礼法上,此举并非没有先例,反正人已死,犯忌讳的事情,长安从前也不是没有做过,他不在乎这些。
可长安要开口,长宁却不愿意了。
想让二哥哥给她儿子当儿子?
做梦去吧!
就算是她本人死了,二哥哥也不必服斩衰。
刚穿上白衣的长宁,还没来得及用粗白布结发,即刻往父亲脚下一跪。
“父亲,二哥哥功名在身,乃文曲星下凡,又是年长者,若为三哥披麻戴孝、持领魂旗,只怕三哥……”
经此一事,长宁与苏月怜的关系,连面上和平也维系不住,她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对苏月怜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