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高速,车子从荒芜郊区一路开进热闹小镇,最后停在小镇街心。
两侧有快餐店,水果店,宾馆超市,半商用半住家,各种店头招牌拥拥簇簇朝夜色尽头延伸。
肖文到家了。
提包下车跟他们挥手告别,让周凛白待会儿开车注意安全。
棠冬从小晕车,小时候第一次出远门,不过三四个小时的省内大巴,她又晕又吐差点丢了半条命。
虽然这次贴了晕车贴,没恶心到作呕的程度,但依然精神萎靡,歪在后车座跟肖文有气无力地挥手说拜拜。
透过后车镜,周凛白看了看她,解开安全带说:“下车透透风。”
棠冬依言下车。
大概是这一路闷得厉害,迎上冷风,一下吹醒精神,来了搭话的兴致。
地上几片枯叶,随行人脚风迁动。
路边有小店,她以为周凛白要买什么,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雪地靴的前端踢着一颗小石子,棠冬说:“没想到你还挺好心,会送系里的师兄一起回家。”
“他不坐副驾驶,我上不了高速。”
驾龄还不够,得有个持驾驶证3年以上的老司机坐副驾驶陪同。
棠冬一愣,小石子一下踢歪。
“……”
原来是这样。
之前只想过他驾龄可能不够,但没往这方面想。
他在街边的店里买了一盒小金桔,扫码结账,转头递给棠冬。
“没那么好心,也没你想的那么冷血。”
棠冬讪讪接过透明盒子,没敢抬头看他,她也没说他冷血,虽然是在心里小声嘀咕过一两次,但……一个学物理的人,还是一个把物理学得那么厉害的人,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地无实论推倒吗?
就很不严谨。
棠冬剥开一颗小橘子,清新的橘香效果显著地冲散那股晕车的恶心感,果肉多汁,还很甜。
她抓一个,手心摊开,递给周凛白。
“你吃么?很甜的。”
他接过去,只是握着,并没有剥皮的意思,看着棠冬一个接一个,整团去皮的小橘子往嘴里塞,腮部鼓得圆圆,脑袋上缺两只雪白长耳朵,像兔子进食。
他垂眼看着她,很轻地笑了一下。
“你寒假打算干什么?”
旁边店铺的灯火映出:“……可能要去看店吧。”
“那个菜店?”
“嗯,我妈妈她大概下午要打麻将,我就得帮忙去看店。”
周凛白问:“你弟弟怎么不去看,他读的那个垃圾高中不应该也放假了?”
有时候,一个人一旦过分不食人间烟火,也挺讨厌的,高二开学不久,小姨就和他爸爸结婚,都这么长时间了,是个人也能看明白她家是典型的重男轻女。
可周凛白依然这样说。
不像是看不懂,倒像是因
为讨厌而看不惯,永远看不惯,他永远不会对这种偏颇习以为常。
棠冬那个小三岁的弟弟,虽然读的高中垃圾,寒假放得早,但他往网吧跑得勤啊。
“他不愿意看店吧。5()5[(.)]85♂?♂?5()?()”
“那你就愿意了?()?()”
晕车的难受刚刚消淡了些,另一股难受又从心头涌起。
周凛白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小姨之外,第二个会考虑她愿不愿意的人。
他可能不知道,在她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里,她的意愿,可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棠冬陷入沉默。
他像是一下烦起来,从黑色外套的兜里掏出烟,顾及着棠冬在,又塞回去。
“你就没有一点自己想做的事吗?()?()”
棠冬来不及回答,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妈妈。
孙萍语气不怎么好,问她怎么还没到家,她的弟弟温睿阳都嚷嚷好几回饿了,孙萍让她给她个准确时间,她便去问周凛白。
“不堵车三四十分钟。()?()”
棠冬握着手机,纤长睫毛在眼皮下拖着低落阴影,那边不知道讲了什么,她低低的“哦”一声,随后结束通话。
周凛白:“怎么说?”
“说不等我吃饭了。”
还说了,待会儿可能要去邻居家打麻将,到时候家里没人,叫棠冬自己回,温睿阳饿得在家里吵死了。
周凛白转头,看了看街道两端的灯火。
“那在这儿吃完再回去?肖文说他们镇有一家挺好的徽菜馆子。”
棠冬:“你不着急回家吗?”
“你以为有谁在家等我?”
他说完,率先朝前走了。
他爸爸年关底下外地生意正忙,棠冬小姨也去陪着了,这会儿,家里应该只有从小一直照顾他的保姆。
小镇上没什么丰富的夜生活,除了餐饮店有些顾客,街上行人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