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中秋佳节,满城的菊花争奇斗艳,街边巷角四处飘荡着月饼的酥香,作为侍郎府的当家主母,苏锦自然也忙碌起来。
一大早在太夫人、沈夫人的房里请过安,把杏香楼刚送过来、还热乎儿的糕点亲自提过去,又受过几个姨娘端来的茶,苏锦便开始跟身边的桂嬷嬷仔细吩咐今晚中秋家宴的各种细致安排。
“昨晚林姨娘身边的李嬷嬷过来传话,说林姨娘近些时日身体欠佳,这个月也不来请安了,已经像往常一样请了御医过去。真是姨娘没有姨娘的样儿,像什么规矩!”
桂嬷嬷说得咬牙切齿。
桂嬷嬷是苏瑾从娘家带来的陪房,自小看着苏锦长大,说话自然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罢了,她身体不好。”
话说出来,苏锦自己都感觉是在自我安慰。
“她林姨娘可好着呢,今晚定是要穿的花枝招展、戴得琳琅满目地来参加中秋家宴,一把年纪了,还跟只花蝴蝶似的,一点样子也没有。身体欠安,不能晨昏定省,怎么不连家宴也一起推咯,做戏也要做全套,哪还有捡着挑着时候病的。”
桂嬷嬷继续愤愤不平。
按理来说,妾是不能上家宴的席面的。
可有一年春节,太夫人怜惜林姨娘是她的外甥孙女,孤苦伶仃的,让她跟着上了桌,一起热闹热闹,往后大小家宴、除了宴请宾客,她也就一并上了桌。
话说那个林姨娘前半生也是命苦,堂堂江西巡抚嫡长孙女,奈何父亲亡得早,家里她那支又没有男丁,早没落了,家里叔伯便随意结了门亲事,随夫家远嫁。
后来夫家犯了事,男丁流放,女眷充公。幸得娘家的福赎身,却也无处可去,正巧做姑娘时与太夫人的四孙子、苏锦的丈夫、现任吏部侍郎陆逸辰有过那么一段两小无猜的情谊,四爷也有意收她,就抬了她做姨娘。
谁知她就自此转了运,不仅独得四爷的专宠多年,卧在四爷的心尖儿上,还生了两个尖儿顶尖儿的儿子。
大儿子陆景珏十四岁就过了院试,进了秀才,现在专心备考乡试。小儿子十二岁便已是童生,又都有个做吏部侍郎的亲爹,仕途一片光明。
虽说这两个儿子养在苏锦膝下,可谁都不觉得是她苏锦教得好,都是称林姨娘生得好。
苏锦闻声瘪瘪嘴,却也无可奈何。
谁叫她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芳姐儿,前些年也已出嫁,现在随着夫君远在扬州当差。
林姨娘的面子就是不看在老爷面上,儿子面上也是要给的。
“罢了,你去盯一下后厨,晚宴定下的菜肴可不能落了。”
苏锦打断桂嬷嬷的话,吩咐道,不愿再为这些糟心事劳神。
中秋晚宴与往年一样,苏锦安排的很妥帖。
澄阳湖的大闸蟹、绍兴的老黄酒、杏香楼的中秋特供菊花酥、各色时令鲜蔬瓜果,还有满园子盛开的雅艺园的鲜菊花。
苏锦到达宴请的合兴堂时,沈姨娘、孀居的一房大夫人姜婉莹和大公子陆景晟、四房的二公子陆景珏、三公子陆景诚都已在此等候。
互相行了礼,欢欢喜喜地寒暄了几句,便各自等候在各自的位置上聊些家常。
沈夫人是四爷的生母,四爷的父亲老侯爷和嫡母陈氏逝世后,陆逸辰又中了进士,便改称姨娘为夫人。
沈夫人年近花甲依旧保养得当,黛蓝色的衫襦,盘了单螺髻,髻上插一支镶蓝宝石累金丝凤头步摇,笑盈盈的脸上显得精神矍铄。
姜婉莹一身素色的圆领大襟袄搭配象牙白百褶裙,头上插两支如意银簪,整个人素净得不行,给人感觉病恹恹的。再加上长期礼佛,眼梢和嘴角都微微下垂,才近不惑的年纪,倒像已知天命了。
苏锦每次看到这样的姜婉莹内心都百感交集,还记得苏锦第一次见姜婉莹时,是在她大婚后的第二天,那时候陆家还是伯爵府,姜婉莹一身姜黄底牡丹妆花对襟褙子搭配月白色花草织金马面裙,梳了凌云髻,满头的珠翠在日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一对红宝石琉璃耳坠随着她的一颦一笑闪烁摆动,端庄大气、仪态万千。
她伸出染着大红丹蔻的柔荑笑着接过她递来的茶,唤了她一声“弟妹”。
自从她的夫君、伯爵府世子陆逸瑾南下剿蔻暴毙而亡,姜婉莹就交出中馈,移居到陆府最深处的晓竹轩,与儿子陆景晟深居简出,再未着过华服。
她可是忠勤伯爵府的嫡长女,秀外慧中、气质如兰,陆家老夫人生前千挑万选出的大儿媳,陆家曾经的当家主母。
很快,林姨娘跟着四爷一前一后也来到合兴堂,两人嘴角都挂着笑,似是方才遇到什么有趣儿的事,说笑了一番。
四爷陆逸辰身量高大挺拔,一身宝蓝色锦缎直裰,腰间坠着一个荷包和一块成色上好的和田玉,发髻簪着一只玄玉簪,更显成熟老练、不怒而威。
林姨娘像是为了刻意迎合四爷的行头似的,一身玫红底妆花对襟褙子搭配草绿色织金鸟兽马面裙,瓷白的面色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