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沈悦”唤回她游移不定的心,她止住了步子,嘴唇动了动,可红肿的眼睛还是一片无神。
青泽见这招有用,遂好声好气哄着她:“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才能回去,但是你在这里死了,一定回不去。”
“沈悦,你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崩溃,我们是一体的,你的心里变化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很辛苦,能不能再坚持一下,你还要回家呢,对不对?”
机械的身躯听到了“家”这个字眼,这才有了丝活气。
青泽再接再厉道:“再说,你刚才不是问公仪陵愿不愿意和你做一对平凡夫妻了吗?他答应了,你在这个世界也不是完全无牵无挂的,对不对?”
“公仪陵……”她找回了声音,小声念着他的名字。
“对啊,公仪陵,他是你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性命受到威胁时救你的人,你不是孤军作战,你有我,你也有公仪陵。”
她闭上眼睛,想起那日飞驰的马车上,公仪陵紧紧拥住她的模样。
要好好活下去,撑下去。
她睁开眼,往后急速退了好几步,像是绝处逢生般卸了力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双鲤池边有几棵柳树,她往日走过时,不曾好好看过它们。今日坐在这里,百无聊赖中,她仰起头,眼中敏锐捕捉到一蕊嫩绿。
那是柳树逢春,细吐新芽。
……
收拾好心情,她忍着冰冷的池水,匆匆洗了把脸,往乘鸾居走去。
因为方才路过了双鲤池,想起了忍冬,钟莘栎进而想起了忍冬的父母,那两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家,也不知儿女都去了,他们如今会是怎样的光景。
其实早些时候,青梨就被钟莘栎示意去再多给忍冬父母一些钱,安顿好两个孩子的后事后,也不至于老无所依,荒凉地死去。
想到这里,钟莘栎叹了口气,古代人命如草芥,若她生于古代,或许会将这种事平常看待,可她来自现代。
没有人的命天生该下贱,没有人生来就该死。忍冬有罪,虽然让她想起来就发恨,但忍冬的选择,又何尝不是封建制度下的悲哀?
她不会圣母到宽恕忍冬做的事,但她的确认真地想过,如果忍冬生在一个健康的社会,不曾接受过那种畸形的教育,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青泽,如果这个时代没有就好了。”
“不大可能,你回想一下你们那个时空,社会为争取平权要做多少牺牲,要做多少努力,要经过多长时间……女尊地位难以改变,帝制更难改变。”
她在现代时,看过不少女性因性别劣势而被欺负的新闻,因同理心而为受害者的悲惨而愤愤不平过。如今到了这个时代,见着男性被欺压,她也觉得难过起来。
无论是男子站到欺压者的位置,还是女子站到欺压者的位置,她都觉得这样的世界很畸形到让人难以理解。
“若今后男子也可为官,而奴仆的生命权受到保障呢?
青泽本来想嘲讽,但想了想,还是用温柔的语气说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这样的改变,堪比翻天覆地,不流血不战乱,不可能一瞬间改变。既然现在太平,又有谁愿意去动刀动枪,拼得天翻地覆呢?”
钟莘栎听了,有一肚子的话想同它说,可消化了它所说的全部话,她又不禁有些无力。
确实,现状最难改变,且不说她不想当女帝,就算当了,她致力平权,可那些享受女尊便利的人站在权势滔天的位置,愿意让她更改吗?
答案是否定的。
同理替换到她所在的时代,女孩子经常因为性别歧视而只能得到低于自己能力的工作。数千万数亿女性高举女权旗帜,不过只是想要得到自己应该有的合法权益,只是不希望自己付出努力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最终却被人打上“女拳”标签侮辱,这又何尝不是父系氏族影响下社会的悲哀?
太平天下尚且如此,在这里,她又能做出什么改变呢?
钟莘栎收拾思绪,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地涤荡一下心灵。她唤来青梨,问道:“你可知道最近的寺庙在哪里?”
青梨不明她的用意,但还是思索了一下,说道:“回王女的话,距楚王府最近的寺庙,应当是云鹤山的敬观庙,只是那路不大好走……”
“不大好走?”钟莘栎偏头思索,问道,“那还有别的庙吗?”
青梨老实摇头道:“没有了,再近也要出城,路途亦是遥远,不如慢行去云鹤山。”
“那就去敬观庙!”
青梨沉默片刻,应道:“王女去敬观庙做什么?”
钟莘栎:……她和一个古代人解释自己要思考人生哲学与意义,可以吗?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便传来一道声音。
“妻主,陵可以跟去吗?”
钟莘栎起先惊喜公仪陵主动来找她,又惊诧于公仪陵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