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下旬,月色阑珊,形同弯刀,林京墨的伤没有好完全,却因为商时序总不回府的原因搬回了主院,这天半夜她突然被噩梦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猛然睁开眼睛。
梦里她又出现在那个早晨,女子满身鲜血将纸条塞进她手中,许舟……许舟究竟是谁?还有那个坠楼女子,不知她伤势如何。
林京墨翻了个身,不小心碰到伤口又是一阵疼痛,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李妈妈听到内室有声音,赶忙从外面的软榻起来,披了件外衣,执灯来看。
带着点点烛光,她掀起床帏问道:“姑娘可是碰到伤口了?”
李妈妈趁着灯光,单手扶林京墨坐起身来。
林京墨问道:“夫君从衙里回来了吗?”
李妈妈将灯放在桌上,又倒了碗水递给她说道:“姑娘且放心睡吧,过去日子怎么过,将来该怎么过。”
言外之意,过去他们不管商时序的事,如今何必去在意。
林京墨接过水喝罢,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掰着手指数了数道:“已经七天了。”
“七天算什么,过去姑爷十天半个月都不出现一次,咱们不照样过日子吗?”李妈妈替林京墨擦擦出汗的额头,继续道:“夜深了,姑娘睡吧。”
林京墨却回道:“不是商时序,是那个从楼上摔下来的女子,自她受伤,已经七日了。”
李妈妈坐在林京墨床边说道:“呸呸呸,不知哪里来的丧门星,害得姑娘你进了大狱,还带了一身伤,好好的尚书千金,被人家打成这样。都是些没王法的畜生,明日姑娘好些我便派人去通知尚书大人,尚书大人若是管不了便去告诉皇后殿下!”
李妈妈他们并不知道,打了林京墨的李正早被商时序关进昭狱。
林京墨摇摇头:“此事尚不是最要紧的,一是不知那女子现在如何,二是当日伤人的张仁怀居然被他们光明正大放走,天下哪里有这样的事,他们竟信口开河说什么尚书家的公子不需遵守律法。”
“这算什么。”林妈妈轻轻将林京墨额前的碎发捋捋:“普天之下,不平之事岂止一两桩,姑娘出身名门,自然生活顺遂,民间疾苦,又岂是我们院中妇人去操心的?”
林京墨却不认同:“此事是我亲眼所见,更可怕的是他们竟说要让我担下伤人之责,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若不是夫君前来救我,恐怕……”
“我的姑娘,今日咱们能完好走出府狱已是万幸,就不要再提其他了,朝廷的养那么多翰林,中丞,尚书,侍郎的,他们读了那么多书,也不见得把天下治的多好,人人都想着攀高枝……”说到攀高枝,李妈妈下意识的看了林京墨一眼,又不吐不快道:“就算是咱们姑爷……读了那么多年的所谓圣贤书,都对姑娘不是甚好,我看啊,他们读书都读到忘了本心了!”
“李妈妈!”林京墨道:“我不过几句话引出你这一车的抱怨来,商时序这次又救了我,过去的事何必再提!”
说罢,她躺下身去,背对着李妈妈不再说话。心中盘算着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去府衙一趟问个究竟。
李妈妈只好叹了叹气,拿起桌上的灯躺回榻上。
……
第二日,林京墨早早起身,拗不过李妈妈,于是带着她一同等在京兆府衙,见到了前来打卯的崔赏,远远的便朝他招了招手。
崔赏见是林京墨,于是向林京墨行礼:“商夫人,伤可大好了?当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毕竟他知道若不是因为当日是他向商时序透露曾经抓住林京墨,此刻或许已经身在昭狱,同李正一样随便被户部安个罪名,秋后问斩了。
林京墨却没再提那日的事,只是急着问道:“我问你,那日坠楼的姑娘怎样了?”
“那日的姑娘?”崔赏重复道。
林京墨没好气道:“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啊?”
崔赏沉下眼眸,有些防备又有些疑惑:“商夫人问此事是为何?”
林京墨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是商时序的夫人,那你一定晓得我父亲是谁吧!”
崔赏回道:“吏部尚书林远志,朝中清流,为人正直无私,胸怀天下,做事按章法,从不徇私,我想下官那日也是照例抓夫人回来问话,打夫人之人也不是在下,就算是林尚书,他也不会无缘无故降罪于我的。”
林京墨无奈道:“算你狠!不说便算了。”
林京墨转身正要离去,岂料崔赏却道:“她死了!”
林京墨诧异的转身,不可思议的看着崔赏:“怎么可能?那日她……她明明还活着!”
崔赏淡淡说道:“那日是那日,今日是今日,那日或许她还活着,今日……她已经死了。她的尸首就安放在城郊的义庄,她无父无母,只是普通卖唱的歌女罢了。这样的人,京中每日不知会死多少个,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有何区别,又有谁会在意。”
“我会在意。”林京墨抬起头来,纯净的眸中满是愤怒:“这样的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