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大早就来了,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辛苦了,咱们先喝喝茶,聊聊天,一会儿我再引着你们去园子里头逛逛,前几日我发现有一株并蒂紫菊,养的真好,让你们也稀罕稀罕。”
她端着茶碗饮水,明明雍容华贵,话里却透着小小的得意,而且还是因为一株花,引得众人莞尔。
“哈哈哈……娘娘不是不爱张罗这些?以前我们几个想进宫见见您都没机会。”一名侍中的夫人问。
韦贵妃听闻,神色果然倦怠了些,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说道:
“以前都是皇后张罗这些,我本就懒,她去了,我就更加没有兴致了。”
这个话一出,气氛便陡然哀伤了起来,似乎都陷入了对皇后的怀念和哀切之中。
武柔观察着她们的反应……虽然皇后在她的心中地位很高,但是见这些人多半都是诚心哀悼,心中依旧很是惊讶。
尤其是韦贵妃,她似乎……真的很伤心。
就见韦贵妃勾起一个回忆似的微笑,说道:
“当年,她刚登后位不久,曾经举行过一场游春宴,年纪轻的恐怕不清楚,那个时候咱们几个老的都年轻,一起穿行在花丛之中,皇后娘娘就坐在凉亭下小憩,微笑着看着咱们,作了那首诗。”
此间年纪最长的,头发有些花白的太师夫人笑着接了她的话:
“我记得,取名叫《春游曲》
上苑桃花朝日明,
兰闺艳妾动春情。
井上新桃偷面色
檐边嫩柳学身轻
花中来去看舞蝶,
树上长短听啼莺。
林下何须逺借问,
出众风流旧有名。”
武柔听了这最后一句,脑海中不由地就浮现出了旧日众人游宴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的她们一定都很年轻,朝气蓬勃,出众风流,旧有名。
武柔不由地就笑了,为这样的诗句所感染。
韦贵妃从回忆中转了过来,眸光微动,笑着说道:
“各位都是如今各个家族里头活跃的能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前几日,陛下看了高士廉奉上的《氏族志》,心情不大好。耗时两年,榜上第一的还是崔氏,陛下问为何,他们回说众望所归。
陛下便心酸地跟我念叨,大唐开国制定的《氏族志》,跟随他打江山、治理江山的那些功臣们的姓氏排不上名号,反而让无甚贡献的老氏族们排头里,他真是替那些功臣们委屈。”
此话一出,众命妇中有惊讶的,有动容的,都一齐沉默了。
一名大将军的夫人小声地说道:
“陛下是圣人天子,爱护老臣,臣妾等心中感激莫名,但是奈何崔、王、郑、卢这些家族,传承日久,声名远播,哪里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能比的。”
韦贵妃见众命妇都低着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摸样,娓娓说道:
“你们自知陛下心疼老臣,就更加不该妄自菲薄。陛下跟随高祖起义以来,冲锋陷阵,结交各路英豪,才得以匡扶天下,抚平四处纷乱暴政。
这期间,你们的父亲兄弟,夫君儿子,哪个不是实打实拼出来的英才?难道还比不上崔、卢、郑、王那几家的虚名?
他们家里头要是能出几个心怀天下的人才,早就被陛下笼络在侧,何至于如今朝中没有这几姓的高官?”
众人听闻,有几个人脸色隐晦,互相看了看,没有吭声。
其实那几家没有人做了高官,也有几桩秘闻。一是玄武门之变,当今陛下铲除了自己的亲哥哥,自然也就将那些拥护李建成的人赶出了朝堂的核心。
韦贵妃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她们心中所想,接着说道:
“陛下心怀宽大,不要说阵营不同了……只要是才德兼备之人,即便是仇敌,他都有胆量和胸怀纳入帐中。
我就举个咱们妇人都知道的例子,那阴德妃,她的父亲阴将军,为了报隋朝提携之恩,明知不敌,为了要保隋朝国运,连李家的祖坟都刨了。
最后他以忠心,战死殉国。女眷没入奴籍受苦。
当时陛下钦佩他的德行和坚持,便将他唯一的女儿阴氏纳入秦王府照顾。
刨祖坟这么大的仇怨,陛下都能不在意,可见只要真是有才有德之人,他都不会拒之门外。
之所以拒了,那就说明,有些人恐怕徒有虚名,自有高明的人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