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是钟弥第一次去沈弗峥城南那栋别墅,脑海尚余第一次来时的深秋记忆。
森森夜色里,那栋别墅依旧煌煌似座塞满灯火的孤岛,偶见楼上落地窗边有佣人经过,似一面皮影,灯光越是事无巨细照顾到每个角落,就越以明亮显空旷。
车子徐徐开近。
钟弥只是隔窗,静静瞧,并不会扭头告诉身边的人,我不太喜欢这里。
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只当这是个顶级的下榻酒店。
沈弗峥站在车外,将车毯上的那只bearbrick和放钻石耳环的墨蓝绒盒都捡起,扔进原本装bearbrick的硬纸袋里,动作自然到像柜员扫码过的两件小商品被快速打包起来。
钟弥还坐在车上,一边看他做这样的事,一边慢慢把胳膊往外套袖子里塞。
他提起纸袋,望向车内,跟正穿衣的钟弥对上目光,眼帘向下一压,看她那双还光裸在裙边的脚丫子。
钟弥意识到自己发呆走神磨蹭如乌龟,立马弯腰捞来一只鞋,收起一只脚半踩在车座上穿起来,说马上就好。
那纸袋内价值不菲的两件小商品,第一次受到不够尊重的对待,就这样被人随手搁置在车外空地上。
沈弗峥腾出来的手,捡钟弥的另一只鞋子,她细白的脚踝被男人的手掌抓住,拉伸出去,他从车外微微躬身进来帮她穿,然后伸手给她,扶她下车。
因这良好的服务,钟弥愿意给这“酒店”的内心评分,再多加半颗星。
起码从表面看,她是高高兴兴被沈弗峥牵着手进屋子的。
笑一笑也好。
新年的第一天,一切都是最好的开始,这样浓墨重彩的一晚,她不忍心破坏。
管家打扮似的中年妇人迎上来,接下沈弗峥手里的袋子,未知姓名,她替钟弥拿一双室内拖鞋,先温和礼貌地冲钟弥欠身微笑。
沈弗峥吩咐她准备客房。
钟弥已经换鞋,解放了双脚,正在看那盏水晶灯,闻声,转头问:“这里经常有人过来住吗?”
沈弗峥的表情很值得细看,钟弥要检讨自己一直以来是不是把不安多心表现得太明显了,导致现在随便问他一个问题,都像话里有话。
而他透过现象回答本质:“不经常,我第一次带女孩子过来。”
中年妇人补充:“之前只有沈夫人和沈小姐来住过一两次。”
钟弥微微牵起嘴角:“那我想住没有人住过的房间,可以吗?”
沈弗峥松开她的手,示意管家道:“带钟小姐去挑,随她住哪儿。”说完提醒钟弥,需要什么都可以跟这位叫慧姨的管家提,钟弥点点头,应了声好,随着慧姨的引路,同她先往楼上去。
房子大到让人没有安全感。
钟弥走上楼梯,还忍不住回头看,想去寻沈弗峥的身影,先是心惊了一下,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站在几阶楼梯下,提着纸袋,沉默跟随。
视线一放远,看见沈弗峥,他冲她浅笑。
她匆匆把头扭回来,认真看路。
等沈弗峥洗完澡,从上楼的女佣手中截下一杯滚热的红糖姜茶,送去钟弥房间门口,他才知道她选的房间有多偏,甚至跟主卧不在同一楼。
钟弥也是第一次见沈弗峥穿睡衣的样子,有领,丝质,浅咖啡色,外面搭着一件又松又薄的暖白线衫,敞开着,很居家。头发洗净吹得七八分干,发丝乌黑,藏住大半额头,面部留白减少,眉眼间的锐利感相对也变淡。
身上充满潮湿又慵懒的热气。
钟弥也才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只用毛巾拧至不滴水,随意披散在身后。
房门一打开,她以为是刚刚问她要不要吃点夜宵的慧姨,即使客人拒绝,也要象征性来送些关心,没想到外头站着沈弗峥。
她先是快速将他看过一遍,然后舞蹈生的脚尖稍一用力,后脚跟便轻盈高悬,去减他们之间的身高差,手臂搭他肩膀,将自己挂在他身上。
沈弗峥一手搂着她裹着浴袍的腰肢,端杯子的另一只手朝外递远,怕盘中热茶晃出来,烫到怀里的人。
只是他皱眉不解钟弥刚刚说的话:“什么‘奇迹暖暖’,是什么意思?”
钟弥笑着摇头,不告诉他,有些代沟适合保留。
她闻够他身上的浴后香气,越是冷调的木质香混起滚烫的体温,越似动情的气息,像蜜蜂一头撞进被阳光晒开的花蕊里。
从他那儿两手接下放着红褐色茶汤的小木盘,帮他完成“任务”,稍辛辣的姜味已经闻到,钟弥问这是给我吗?在他点头后,手指比着数字“1”,请求说:“我可以给你派一个新任务吗?”
于是,钟弥收腿坐在沙发前的长毛毯子上,吹着手中的热热姜茶,小口啜饮,沈弗峥坐在沙发上,腿分开,留一片空地给她靠,骨节分明一双手,一手顺青丝,一手拿着吹风机轻轻晃动,吹她的长发。
晚安道别的仪式是今夜第三次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