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幻境里,大小姐才肯碰一碰我。)
长青宗后山的结界, 是为了镇压山下的上古魔族。
这种结界,最重要的特点是“囚困”。要是在后山山崖下,她说什么也不可能出去,出现在东海。
时槐看着少年孤注一掷, 跳入罡风吹拂的山崖下。
她跳过一次, 知道那些风有多尖利, 刮在身上时血肉一瞬间消散, 连神魂也会被搅碎, 大概会是这世上最疼最疼的刑罚了。
但秦易紧紧护住手里的魂灯, 眉都不皱。
山崖上追来的时家人和长青宗弟子交涉过后, 决定联手,在上下设下一个阵法。若是秦易侥幸能活着出来,必定重伤, 到时候一举夺下他的仙骨与龙珠, 何其划算。
其他宗门的人得知了消息,也想分一杯羹。
不过几日的时间, 凌云峰上满是各宗各门的修士,全都带上法宝严阵以待。
数千万人守在山崖上, 等着取秦易的性命。
山崖下。
秦易披着昆山蜥至坚的皮甲,罡风无止无休, 如同凌迟一般将他的每一寸皮肤刮破。因为瞎了眼睛的缘故,秦易只能靠着神识, 摸索过后山山崖下的每一处角落。
时槐本来是靠在迎枕上, 只要勾勾手,就有傀儡人给她喂切好的水果。
到了后来, 她咽下这些酸甜的水果时, 都觉得有些反胃。
世间至坚之物, 在劈头盖脸地凌迟下,渐渐皲裂破损。秦易的血如泥浆一般渗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到了最后甚至连皮甲也彻底磨损得没有了。
他成了一个血人,还在继续摸索。
“他会死的。”时槐喃喃。
但傀儡人不说话,沉默地演绎着这些。
风刮走血肉,整个山谷都蒙上一层血雾,秦易的身体逐渐裸露出雪白的、无暇的仙骨,每一寸都透着金玉的质地,华美又皎洁。
在一片凄厉的血色里,如明珠擦去尘埃。
时槐沉默着,喝了一口苦涩的茶水,将作呕的感觉压下去。
她侧过脸,不想再去看。
但刚刚看过的画面,始终在她眼前闪现。凌迟的刑罚至少是有尽头的,血肉一刀一刀刮走,犯人就会死去,但怀着仙骨的秦易死不掉。
如果他成了一具骷髅,这些罡风也会将他磋磨成一捧骨灰。
“系统,你到底要做什么?”时槐第一次主动问道.
【滋滋……】
系统似乎说了什么,但却归于一片电波不稳定的声响,什么信息也没有传达出来。
时槐觉得有些烦躁,她坐了一会儿,猛地站起来。
劲直朝着戏台子走过去,提起拨炭火的铁签子挽了一个剑花,对准了傀儡人的眼睛,“说话。”
傀儡人不说话。
四周的空气凝滞下来,只有窗外呼啦呼啦的风雪声,竹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反倒是唱戏的傀儡人摇晃一下,跪伏在地。
秦易浑身的血肉都消散了,他成了一具白骨,想往前走一步,检查完最后一个角落,浑身的骨头哐当散了一地,他伏在地上起不来。
时槐不由低下头,去看秦易。
少年的指骨轻颤着,将最后一个角落摸索过去,仔仔细细,生怕错过一寸。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整片山崖下,没有一丝一毫时槐的残魂。她消失得干干净净,死得彻彻底底,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秦易这才伸手,碰了一下那盏他一直不敢碰的魂灯。
果然,里面也没有时槐的残息。
其实他所做的一切挣扎,都是无用的。只是他不肯相信,固执着去追寻唯一的一丝希望,此时得到了一个可以彻底绝望的结果。
而已。
时槐等了好久,地上的秦易如一具死去的骷髅,一动不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口有点堵得厉害。
一直被他护在怀里的芥子囊被刮破,里面的琉璃瓶咔嚓一声,碎了。
里面飞出一只淡紫色的醉梦蝶,被罡风吹得磷粉四散,仓促着朝着秦易扑过去。在醉梦蝶振翅的一茬,秦易跌入醉梦蝶编织的幻境里。
那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原。
时槐眼前微微一晃,秦易清晰无比地出现在她面前。
仙骨透着莹润华贵的金玉质地,散着澄澈仙气,脆弱又茕然地撑起一个少年的身形。秦易“看”着她,迟迟没有动作,但那种专注如有实质,令时槐难以察觉。
楼阁散去,戏台子与傀儡人也散去。
时槐立在风雪中,和秦易之间隔着三丈的距离。
醉梦蝶再度振翅,少年化为往日秦易的模样。残酷的凌迟痕迹被抹去,秦易着着雪白的道袍,乌黑长发以玉冠高束,腰间配着一支断剑,锋芒隐隐。
这是醉梦蝶幻化出的幻境。
超过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