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冬在等她呢。
她怎么有时间难过。
白小梨转身,叫醒店长。
店长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白小梨和小孩差不多的稚嫩的脸,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小梨,怎么起这么早?”
她指指寻人启事中的周凛冬,面无表情:“店长,我想去祖母山,你可以带我去祖母山和搜救队的人集合吗?”
千防万防,还是被这丫头知道了,店长叹息:“不要去添乱了,森林的地形很复杂,他们已经在找了,你踏实等着就行,乖乖的,我陪你,好不好?”
白小梨摇头。
她感觉自己快哭了,强撑着酸酸的眼眶,像一只胀满了气的河豚,大声道:
“我不等!我发过誓的,再也不要等他了,光等是等不回来的――”
眼泪终究滚落,白小梨不在意地擦掉,背起自己的小书包,捏着寻人启事,蹭的一下站起来,拔腿就跑。
他们不带她去,她自己去!
她又不是不知道在哪!
周凛冬给她发过位置的,她还有地图,就算把整座山都翻一遍,她也要找到他!
这个夏天没有风,只有跑动时和她对抗的阻力,绑头发的皮筋什么时候掉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要跑下去,必须跑下去。
如果傻等,周凛冬说不定又要抛下她了。
和一年前那次形式不同、但殊途同归的抛下。
到了有积水的地方,白小梨迟疑了一瞬。
她的背包里装着药品,泡水的话,会坏掉。
然而就这么几秒不到的功夫,店长已经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她。
白小梨团着脸甩开他,他却又一次拽住了她的手腕。死死的。
“白小梨,你等等我们!”店长累脱了,他是真没想到,白小梨这双小短腿倒腾起来跟他妈踩了风火轮一样猛,“我给狗狗穿上鞋套了,咱们一起去!”
第一天,毫无头绪。
祖母山寂静得可怕,白小梨在上山的时候,注意到有块地是设立了警戒带的,她想过去看看周凛冬在不在,可大哥拉住了她,脸色有点不好。
“不要过去,我听说那里抓了一窝制d的。”
踩着泞泥的土地和杂乱的树叶,白小梨如同一只渺小的蝼蚁在森林中穿行,她总算找到那条河,现在是白天,大河失去了洪水期的凶残,静静流淌,安宁不已,十米外的对岸耸立着无数参天大树,遮天蔽日的阴暗,令人望而却步。
大哥说:“失踪地点大概就在这附近,下游我们找过了,没有,不必再寻。”
言外之意,周凛冬很可能已经被冲出这条河了。
无人知晓他是怎么被卷走的,不清楚他那时是否还有意识,具不具备挣扎上岸的体力,总之,他不在这里任何一个地方。
白小梨不死心,沿着河流又找了一遍,天快黑的时候,大哥提议先回去,森林里的野生动物很危险。
白小梨点点头,听话地回去了,却一夜没睡,四点半,她瞪着眼睛弹起身体,顾不得洗漱,背起书包便要走。
其他人累坏了,还在睡,狗狗们也吐着舌头瘫倒在地,白小梨犹豫了一下,自己走了。
她的包包里有在消防用品公司上班时自留的工具,斧头、灭火器,足以保护自己。
她这次去了河对岸。
说不清为什么,她总觉得周凛冬在这边。
双腿酸痛,是那种长时间没运动过、又突然劳累的痛,她全当不存在,一声不吭,眼睛死死瞪着前方的路,步履蹒跚地往上爬。
哒哒。
脸上湿湿的。
白小梨有片刻的迷茫,她很确定,她没有哭。
她仰起脖子,更多更多的小雨点落在她的面上,冰冰凉凉,却很温和。
天空飘起了零零碎碎的细雨,她穿上雨衣,脑袋昏昏沉沉。她想她有点困了。
可她不能停下。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慢到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声,她扶住一棵树,短暂休息,树叶沙沙作响,雨滴坠入大地,爬行动物在被踩紧的落叶中扭动,鸟儿呼唤同伴避雨的焦急,以及,很远很远之处传来的一声狗吠。
她扭动脖子,望向那边,再次迈开双脚。
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被人一手攥住,连呼吸都是紧促艰难的,白小梨不明白自己在提心吊胆些什么,也许是怕野生动物的撕咬,也许是怕来不及,也许……
又是一声狗叫。
涩哑、无助、虚弱,像绝望的野兽临死前发出的不甘的悲鸣。
白小梨猛地顿住,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周凛冬――”
她的声音回荡在丛林中,鬼魅般穿梭,滞了几秒,而后,是一只狗的回应。
“汪汪!”
“周凛冬!”
“汪汪汪!”
“周凛冬周凛冬!”
“汪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