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冬的秘密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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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来得欢天喜地, 走得也仓促焦急,初七一早,龙子云哀嚎着自己脑壳痛心口痛,总之就是不想上班, 好不容易起了床, 精神涣散地坐在了餐厅里, 白小梨却早吃好了, 已准备出发。
龙子云一脸怨妇相:“小梨, 要不你就从了周凛冬吧, 舅舅好想在大别墅里躺平啊――”
白小梨脸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剩一层红,她用粉底厚厚遮住,那点红就变成了朦胧的粉, 乍看上去像正思春的少女, 她仍穿着那身廉价西装,长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 素素净净,并没戴周凛冬放在衣帽间里的天价首饰, 更没碰那些名牌商务装。
她用力眨了眨眼:“舅舅,快吃, 吃完上班了。”
龙子云认命了。
白小梨到门口换了软底小皮鞋,噔噔噔出了门,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 她瞅准了光的方向,全力奔跑向地铁站。
单位同事都听说她出了事, 关心地问她身体能不能扛住, 不行就休几天假, 养好了再来。
灭火器哪能用在人的身上,除非烈火灼烧,不喷就要死了。
白小梨不在意地摇摇头,笑容元气满满:“我没事!”
她坐在工位上写写画画,向小组领导提交了今天计划外出的地点,见他神色犹豫,她笑意浅了一点。
“怎么了?”她捏紧了手指,小心问:“冀哥,我做错了什么吗?”
说到底还是自卑。
护士长的责备、病人不满的叫骂、负责辞退她的人事狰狞着一张脸列举她“怠工”的条条证据,以及狼狈离开时被一辆车擦破了膝盖,委屈的是她,车主却下来骂她不长眼睛。
这些追着她咬的小阴影,十八岁的白小梨很难忘记。
她现在一看别人脸色不好,就下意识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又犯了错误。
“小白,你和我来下会议室。”
白小梨战战兢兢,会议室空荡荡的,小组长冀平坐在她对面,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今天接到了老板的通知,嗯,对你表现不太满意,希望你能主动离职。”
白小梨垂下了头。
冀平心疼她:“小白,你有多勤奋刻苦,我是看在眼里的,你还记得吗?新员工入职,你当时是最不被看好的那个,是我,是我主动要了你,你的转正推荐也是我亲自写的。虽然不明白老板不满意你什么,但我敢说,你这样的好孩子,去了别的单位一样优秀。”
老板亲口发话要劝退某个员工,这在公司里是从未有过的第一例,冀平深知已经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他能做的唯有鼓励白小梨。
会议室中响起白小梨低低的啜泣声。
冀平站起,走到她旁边,碍于自己是异性,不方便碰触她的身体,只能为她递去一张面巾纸:“别哭了,好工作多的是,我有些人脉,如果你后面找工作不顺利,可以联系我。”
白小梨将面巾纸按在眼下,借着遮挡,缓缓咧开嘴,压抑地哭出声来。
她不懂,她不懂。
这种糟糕的经历,为什么又来了一次。
她明明很努力,拼尽全力做事。
是业绩吗?
她就算比不上手握资源的那几个,却并不是垫底的,甚至可以在企业没有订单的时候,靠散户一骑绝尘。
她卖力修正自己,每天背几十遍稿子,才能做到语速正常,舅舅气急败坏板了她那么多年的坏习惯,她竟然因为一份底薪三千的工作改了。
可结果呢。
她还是被辞退了。
她憋回所有眼泪,把面巾纸拿开,哽咽着看向冀平:“冀哥,你认不认识同业公司的人,我不信,我还想、我还想……”
她终是没忍住,崩溃喊:“我就要做这行!”
从单位出来,白小梨抱着纸箱,在马路边呆呆站了一会,她仰头望了望好远好远的太阳,眼眶仍是红红的。
她早晨居然以为太阳离她近了点,现在这么看着,又恍惚发现那束光远得要命,就像她一辈子也追不到一样。
白小梨没回家。
她去了网咖,制作了新简历,按照冀哥给的名片上的邮箱,送了过去。
她想了想,点开微信,给指导员发了条微信。
「指导员,对不起,我被辞退了。」
这次,指导员没有秒回了。
大概对她失望了吧,白小梨想。
她没时间哭下去,在网上搜索了几家云城同业,一股脑地投递简历。
这些简历大部分石沉大海,只有两家邀请她下午面试,她收拾了收拾自己,启程,重新出发。
面试不太顺利,一家明显是骗子,另一家表面上倒挺满意,却在一小时后打电话通知她,不合适。
像所有失业了、但不敢告诉妻儿的中年人一般,白小梨在外面游荡到了八点多,才坐上回程的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