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幼未曾长大的长意。◎
谢琼琚长着一双标准的丹凤眼,且是最具格调的内双。
睑裂细长、内勾外翘,眼尾自然向外延伸。睁眼视物时黑睛微藏,瞳白如玉。闭眸后又是眼尾飞扬,颇有携眉入鬓之势。
总之,双眼开合之间,气宇高华,韵致风流。生生将原本只有七分的姿容,托举到了十分的绝色。
一眼万年。
贺兰泽每每回想谢园梅林初遇的那一刻,总是骄傲又留恋。
他得见她最好的年华,心甘情愿沦陷。
谁料十余年后,他在一个孩子面庞上,又见这双眼睛。
女孩尚且稚嫩,五官未展,比不得豆蔻之年的姑娘,风华无双。但是光看容色,要比谢琼琚更瑰艳些。
面庞轮廓更锋锐,抬起的眸光更冷冽。
甚至同样是头一回与他说话,对于他的冒犯截然不同。
谢琼琚说,“前方雪里,何人闯我梅园?”
虽也带着年少的骄蛮,但一听便知尚有后路。
你解释清楚,你是一个还不错的人,便有留下的余地。
混不似面前这个小姑娘。
带着满身尖刺,撑足了气势,问,“你看够没有? ”
未容他言语,便直接端起地上给灯笼纹饰的砚墨,泼在自己微黄泛白的小脸上。
贺兰泽本能地反应,自当是泼他的。
谈笑间攻城略地、谋算里屠命灭族的男人,这一刻甚至堪堪往后退了一步。
毕竟,姿容仪表,他甚在意。
毕竟,她方才那样凶。
然经此一下,纵然没泼他,他还是僵住了。
怔怔看着隔柜而立的小小女童。
砚墨几乎染黑了她整张脸,残汁滴滴答答滑落,晕脏她洗得发白发皱的麻布小袄。
全没了之前的模样。
唯有从那双丹凤眼里凝出的光,依旧凌冽而清寒。
这盏墨但凡泼在他身上,哪怕没有弄脏他衣物,只是泼向他。他便可以从举止无礼,教养泼皮,不敬人也,随便哪一处训诫女童,甚至拿捏这处铺子,以示惩戒。但偏泼给了她自己,便生生将他化作成恃强凌弱,以大欺小的歹人。
贺兰泽好不容易转过头脑生出的一点反应,也只是下意识环视四周是否有人。这个场景,便是用舌战群儒的本事,也说不清自己仅仅是多看了她片刻,便让小姑娘如此警戒。
对己泼墨如自毁容貌,这么一点女童,性子竟烈成这幅模样,防备之心更是尤胜常人。
贺兰泽这日身上的貂皮缎面披风还未来得及解下,内里穿了身三梭罗的中单,很是保暖。然这会后背竟陡然生出一层寒栗,似要渗出冷汗,濡湿里衣。
待他彻底回神,小姑娘已经抱起周遭东西,踢过兔子,领着它快速避去了后院。
“贺兰郎君。”外出归来的王掌柜见到贺兰泽,赶紧上来招呼上座沏茶,“今个怎有空驾临小店?”
“您这是大安了?”
当日贺兰泽贴告示求寻药的事人尽皆知,如今观他神色玉秀清朗,王掌柜自是好眼力,连声道喜。
“先前你处传话说那副鎏金九子妆匣奁已经到了,又建议往上头镶两颗珠子。今日得空,我来看看。”贺兰泽莫名松下一口气,拂盖饮茶,“可否让阿雪姑娘出来为我择选一番。我瞧她眼光不错,诗书典籍皆通!”
“不巧了,阿雪已经辞工,不在这处了。”万掌柜不免叹息。
“辞工?”贺兰泽搁下茶盏,神思缓了片刻,“不在这处……敢问她去了何处高就?”
“怎么?郎君还要去光顾她生意?”王掌柜打趣道。
贺兰泽笑了笑,“难得见一个有学识的女郎,为掌柜可惜了。”
“可不是吗?性儿也好,识文断字的。”王掌柜叹了口气,“她离开安平镇了,去冀州投奔她兄长。也应当的,这年头,但凡不是生活所迫,女郎家,哪个愿意抛头露面讨生活。就是……”
“就是什么?”
“不说了,人家私事。”王掌柜含笑道,“妾去把九子妆奁拿来,郎君看看!”
贺兰泽初时胡乱择了数颗东珠,片刻却又敛正神色,用指腹抚过圆润珠面,启口道,“做成白梅状,饰在锁片开合处。”
掌柜应下。
贺兰泽起身离开,须臾又返身回来。
他道,“方才我在这处见到一稚女,敢问是谁家的?被我不慎吓到,躲去你后院了。”说着,他掏出碎银,“劳掌柜给孩子买些糕点,权当我赔礼了。”
“稚女?”王掌柜往后堂望去,回身比划道,“可是这般高?逗着一只白兔玩的小姑娘?”
“对,就是她。”
“那是阿雪的孩子!”王掌柜道,“这些日子暂住在她交好的工友家中,说是等她打理好落脚处,再来接孩子。”
“不是说投奔她阿兄,怎还需打理?那般小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