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去一些乡镇里查案,在更偏僻的地方,甚至还有“租妻”一说,听的让人毛骨悚然。
租妻,便是这一户人家将自家的妻子租赁出去给别人家生孩子,基本都租一两年,先怀上孕,然后给这户人家生一个孩子,生完了之后,再回到自己的本家去,用来换取银两。
但是,这银两也到不了这个妻子的手里,多是到这个丈夫的手里,若是这丈夫也是个辛苦劳作人、要钱是为了看病之类的便算了,但是大部分租妻的,都是一些吃喝嫖赌之徒,因为没有钱路,所以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妻子的头上。
但是偏偏,女子出嫁从夫,一旦将籍贯落到了夫家的头上,那就是夫家的人,她的生死都被捏在了夫家的手里,夫家想让她如何她就如何,她就是一个货物,一只牲口,一个能生孩子的肚皮。
因为大奉律法如此,所以她们便如此。
站在权力顶端最高层的公主与一些世家贵女可以免于此难,但是那些出生在寒窑里的姑娘们却不能,她们生来,就是被挑选,被买卖的。
这也是何采一直想要改变的。
所以她竭力的在制定,修改,她不可能一步登天,让所有人立刻接受女子与男子平等,女子不能被买卖,但是也在慢慢的修改这些。
因为她是女子,因为她开创了女子为官的先河,所以不知道有多少人一直在观望她,女子迟疑不定,有的骂她不是良妻,为女身却要做男事,败坏女子德行,有人远远看着她,不说话,但也不过来帮她,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在试图和她做一样的事。
比起来各种态度的女子,那些男子的态度就简单多了。
“女人嘛,知道什么呢?”
“迟早会出事的!”
“她就是妖言惑众,迷惑了圣上罢了!”
也就是何采长的不好看,她若是生的貌美,怕是那群大臣们就要攻讦她靠脸来祸乱朝纲了。
所以何采越发不能出错。
她一个错误都不能出。
/>她将一个案例反反复复看上好多遍,才会下笔写字,直到累了,便回到床上短暂的歇息片刻。
何采睡着的时候,陈亦正好从书房外面走上来,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陈亦的手掌干燥温暖,轻轻地拍了拍何采的背。
何采迷蒙着问了一句:“回来啦?”
她睁开眼时,便瞧见陈亦穿着飞鱼服站在她面前,与她早些年时记忆中一样。
陈亦生的算是清隽,又因为在北典府司待久了,所以周身透着一股肃杀冷气,瞧着有些摄人,但何采知道,陈亦是很好的人。
他沉稳,安静,与大多数人都一样,不出头,不冒尖,虽是寒门出身,但却是靠着攻击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他是个沉稳的人。
但是,真正打动何采的,不是因为他的这些优点,而是因为陈亦发自内心的尊重她。
陈亦从不认为她是个女子,就觉得她不行,觉得她弱上几分,觉得她天生就可以被轻怠。
陈亦对她,与对其他的男子没什么区别,她以前和陈亦还没有在一起,只是合作关系的时候,她若是办成了事,该是她的功就是她的功,陈亦从不克扣薄待她,该是她的错就是她的错,陈亦也从不对她手软。
所以何采也平等的,对陈亦如此。
到后来,他们走到了一起去后,陈亦也理解并支持她的事业。
虽然她的事业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莫名其妙的,谁会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但陈亦与她说:“世间蝇营狗苟之人何其之多,为自己搏一个前程的人又何其之多?唯有你,是在为旁人争命,他们只能瞧见你的利益得失,却瞧不见你挣来的东西,何采,你是很宏伟的人,世间的女子都会记得你,日后的史书上,当有你一笔,我娶你,我为你夫,是我的荣幸。”
他是懂何采的人呢。
所以,何采才会嫁给他。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一切的过去在眼前一晃,便变成了陈亦的脸,陈亦脱下飞鱼服外袍,倒在她旁边,抬手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摸着她的脸。
“回来了。”陈亦用下颌轻轻地蹭着何采的额头,声线轻柔的与他道:“再睡一会儿,阿采。”
何采便也闭上了眼,抱着她的夫君,随着
他一起沉进了这初春的晨间里。
他们呀,偷来浮生半日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