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
东南角,传来嗡嗡振动,似乎在回应钟生。
他快步上前,越过一列列棺木,看到东南方向,从横梁垂下的八根麻绳,悬一座棺椁在半空。
“这是二叔您的容身之地?
钟生手掌按在外壁,闭目透过缝隙,看到里面一团红光,如心脏跳动般,吞吐收缩。
“红衣裹身,是我二叔。”
八根麻绳,用意为八神缠身,悬空停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这内里包藏的恶毒心思,不用多想,出自那妖僧,僧可寿的法子。
长剑劈断麻绳,棺椁落地。
钟生手不停,长剑劈入棺木,感受到阻力,心想皇帝老儿真舍得用料。
木质沉重坚硬,绝非偷工减料可比。
但是,在钟生双眼看来,致密坚硬的棺木,实则隐患重重,运劲顺着裂纹孔隙游走。.
啪嗒,外椁内棺,两层木头齐齐裂开。
却见熟悉的面孔双目紧闭,裹着一身红衣静悄悄躺着,似乎在沉睡。
“二叔。”
钟馗虽然死了一年,但面目如生,不见半点腐坏,棺木中也没有异味,颇为神奇。
二叔的相貌,和钟生有几分相似,棱角如刀劈斧凿,充满阳刚之气。
这都叫丑陋,世上何物为美?
钟生深吸口气,颤颤剑尖凑到红衣上,运力割出裂帛声。
哗啦!
红衣瞬间裂成两半,钟馗双目睁开,如电光轰鸣,落在钟生身上。
“小生,你来了。”
钟馗猛地起身,啪嗒,尸身落回棺木中,亡魂离体飞出,站在钟生面前。
“嗯,你壮实了许多。”
钟生道,“二叔,我来接你回家。”
钟馗抬抬手,“有酒么,我太渴了。”
好个二叔,脱困后第一件事,就是要酒喝。
这好酒如命的风格,什么孤魂野鬼也冒充不了。
“二叔,我元神过来,双手空空,连这口剑都是借的。”
“您先忍忍,等回家后,我请你痛饮猴酒”
钟馗摇头,“千忍万忍,唯独酒瘾不能忍。”
他朝钟生一伸手,“把剑给我。”
长剑入手,钟馗运剑如飞,将裂成两半的红衣裁切成一件袍子,披在身上。
“二叔,这红衣是妖僧不怀好意,你怎么还留着?”
钟道披着红袍,“你可知道,红衣裹身,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
“如肉烙铁,刺痛入骨,日夜无休。”
“这苦罪,我已经足足尝了一年。”
钟生奇怪了,那你怎么还穿着红衣制成的袍子。
“正因如此,我才要留着它,好比喝酒,要的就是这股辣劲儿。”
这才是他熟悉的二叔,生性刚烈、遇强则强,没什么能打垮他。
纵然死后成鬼,也不改生前半分阳刚,无愧于千古传诵的鬼中雄者。
钟生也是老酒鬼,知道酒瘾难耐,更何况二叔足足憋了一年。
他能忍红衣恶毒的苦罪,却忍不了一年没有酒喝。
“我知道哪里有酒,你跟我来。”
钟生带着二叔钟道,从东郊出发,追上了傩祭的队伍。
“好香。”
钟馗远远闻到酒香,不待钟生指引,一头扎入队伍中。
大小二鬼抬着酒缸、一翘一拐,引得路人哄堂大笑,酒水溅起落下,清澈如玉珠。
眨眼间,不速之客从天而降。
咚!
钟馗落在酒缸上,吓得小鬼一跳,窜上大鬼肩头。
他渴极了,伸手捞起酒水,吞吃得痛快,酒水沿着胡须往下滴落。
牛饮姿态,豪迈万分,却让百姓们看得连连叫好,以为是傩舞中的戏目。
大鬼略显迟钝,还是小鬼在耳边嘀咕几声,才发现钟道在抢酒喝。
于是乎,大鬼小鬼怒了,围着钟馗开打。
小鬼抱着钟馗小腿,用尽全力也只能够到膝盖,哇哇乱叫,用大脑袋撞击不停。
大鬼瞪圆双目、口鼻冒烟,一双手掌落下,却被钟道双臂撑住,开始角力。
街道旁的百姓们见状,鼓掌叫好,都说打得精彩。
“是钟馗兄。”
有几个读书人,看到与大小鬼相斗的汉子,正是撞柱而亡的好友,急得不行。
死去的好友,为何活生生站在街道上,还与二鬼斗戏?
“钟道兄,钟馗兄。”
两三个书生的呼喝声,在喧闹冲天的队人群中,很快沉落下去。
钟生提长剑追上,正要帮忙,却看到大鬼鼻青脸肿趴在地上,钟馗脚踩大鬼,一手捏着小鬼,托起酒缸,往口中肆意倒酒,倾斜一道飞瀑。
酒缸有两人高,足足有几百斤酒水,但钟馗的肚子像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