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像苍黄的巨幕一般, 劈头盖脸掩了过来。
待风沙过后,一行人“噗噗呸呸”声不绝,吐出口中的风沙。只有正前方一人, 姿态不算端正,却稳稳的骑在马上,没有丝毫变化。
万副将打马撵上,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温大人,不过是几个沙匪,值当您千金之躯, 亲自来抓人吗?交给我, 手到擒来的小事。”
再说了, 这新来的太守病病歪歪, 连马都骑不端正, 跟着去能干什么?还得分出人手来保护他。
温谯淡淡道:“万副将武艺高超,佩服。”
万副将这带着满满挑衅气势的一拳,就像打在了棉花上, 使出了老大的力气,对方却不痛不痒。
万靖嘀咕了一句:“没意思透了。”
一行人很快进了城门。此处小城位于大殷边境之上,因近十年来,北狄安分、颌族也乐于与大殷交好,逐渐发展繁荣。早十年前, 这儿也不过是个人烟罕至的土坡罢了。
本地县令早就等着了,说是那伙沙匪暴露之后,占了双月楼, 抓了他儿子, 负隅顽抗,就是不出来。
县令蔫眉搭眼:“太守大人, 那不光我儿子,还有不少乡亲,我也不好硬攻。若不是那几个土匪抓了那么多乡亲,我早就带人杀进去了!”
万靖一拍桌子:“反了他们了!人呢?我杀上去,扒了他们的皮!”
刚才还大义凛然的县令噗通跪下,干脆利落的抱住了万靖的腿:“不要啊将军!里面还有我四代单传的亲儿砸啊!”
万靖哭笑不得,拎起县令,指着他鼻子痛骂:“你瞧瞧你这出息!怪不得被发配到这儿当个鸟不拉屎的小县官。”
县令耷拉着脑袋:“您有出息,不也被分配到这儿,当个鸟不拉屎的副将?”
万靖抬起巴掌,又收回去,瞪了他一眼:“你等着!我这就带着兄弟们去攻楼,你放心,保证你儿子毫发无损。”
双月楼是小镇上唯一的酒楼,有三层之高,完,见这少女仍未收了狐疑之色,又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印鉴。
萧岁这才信了。
片刻之间,她已经自如的收了冷淡孤傲之色,摆露出一副活泼稚嫩的小姑娘模样:
“哇!原来您就是温大人!万万想不到,您如此的英俊和气!我常听说,您一心为民,十余年间,辗转北地留任,陛下几次召您回京,都被婉拒。今日一见,您果然是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官!”
瞧瞧。
连万靖都忍不住嘀咕:“这小丫头从哪学的变脸之术,也忒假了。哎哎,不行不行,小姑奶奶,你这什么东西,太痒了!”
萧岁一伸手,递给他一颗药丸子:“大哥哥,吃了就不痒了。是我认错人了,还以为是那些土匪来了呢!”
密室里被抓的姑娘,还有十余名十来岁的清秀小童都被解救了出来。
万靖唏嘘不已:“这些人身为大殷人,却连猪狗都不如。大人您一定要把他们严判!还要上奏陛下,发下国书,解救那些被卖到北狄和西域的可怜人。”
温谯没出声,明显走神了。
万靖连唤了几声,温谯才回应,却不是对万靖,而是问那小姑娘:“你是京城人?怎么会到北境来?是……随父母一同来的吗?”
小姑娘眼珠一转:“怎么?你认识我父母?”
温谯淡淡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会知道你父母是谁?”
萧岁轻哼一声,也不管这话真假,道:“我跟阿娘说,想离京探亲,先去了江南,后去了嘉陵,走呀走,不自觉就到了北境。”
万靖“嘿”的一声:“小丫头片子还挺能吹,你有这本事?”
萧岁笑眯眯的一扭头:“大哥哥,脸还痒吗?”
万靖捂着肿脸,不吱声了。
温谯似是又沉思下来,心口疼痛难忍之际,他下意识又捏了捏腕间的铃铛。
“你母亲……你父母就这样让你出来了?能放心吗?”
萧岁摇摇头:“多半是不放心。不过,我也有保护自己的手段,我能让她改变主意便是了。”
温谯把萧岁带回了雍州城。
萧岁本也就要回转了,出来小半年,也该回去过年了。更何况,她虽然出门游历,但本身是个会享福的人,没道理放着安全舒适的太守官邸不住,非要去住外间的客栈。
晚膳时,萧岁已经换了衣裳,一身鹅黄襦裙,双袖上挂着印染金粉的披帛,眉间一点金丝玉缕的金钿兰花,当真是个锦绣乡里捧出来的娇娇。
晚膳甚是丰盛,温谯向来一汤一菜就足够了,今日却大张旗鼓,亲自吩咐厨下,备了许多精细菜式。
萧岁酒足饭饱,单手支颐,似笑非笑的“呵”了一声:
“我还以为,温大人有多清廉。这一桌子,若是换成大殷寻常百姓家的吃食,至少也一个月吧?”
温谯淡淡一笑,并不反驳,却问:“好吃吗?”
萧岁指着中间的嫩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