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舟无梦生其人,姓名未知,性别未知,年龄未知,只是每隔三年都会驾一叶扁舟在观音河上公布一份兵器谱,兵器谱亦是只有武器和名号,从不涉及真名。不过能排上榜之人,多半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故而也不会出现弄不清谁是谁的状况。
六月初六,观音河人声鼎沸,在此处的多半都是江湖中人,不少人早早租借了船只,漂在河面上等待天舟无梦生的到来。他记得以前沈葳蕤和他开玩笑说,若朝廷哪日想要清洗武林,最好在发布各种榜单、名谱的地方提前埋上火药,绝对一炸一个准,保准叫武林损失惨重。
知晓宋无黯素来喜静不喜闹,江梵并没有拉着他去河上凑热闹,而是在观音河畔紫燕楼二楼订了一间临水的雅间,能将河面上发生之事尽收眼底。宋无黯兴致缺缺,喝着茶听着耳边的喧闹声只觉得头疼,只盼着天舟无梦生早点过来把兵器谱发布出来,好让他能回去休息。
江梵倒是兴致盎然,趴在窗边引颈向外看,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河畔汹涌的人潮,又是期待又是感慨道:“唉,若有朝一日,我也能榜上有名就好了。”
宋无黯险些让茶水呛住,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道:“若有一日有人出一份最花架子的名谱,你必然榜上有名。”
江梵像个漏了气的皮球,颇为幽怨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五师兄,就让我多做一会儿春秋大梦不好吗?干嘛这么快就戳破我的美梦啊。”
宋无黯冷漠道:“若你好好学功夫,我绝不会这样说。不过你既然决心从文,又何必来做兵器谱的春秋大梦呢,倒不如幻想一下自己有朝一日金榜题名。”
“难呐。”江梵颇为惆怅道:“如今时局不好,君不君,臣不臣,我还是老老实实读书,不要入仕为妙,何况广寒兄说钩心斗角不适合我。虽说我榜上有名是不可能的,可是几位师兄弟当是有机会的吧?”
江梵扳着指头细细数过去:“大师兄的合情,十一师兄的勾云吻、忘百川,三师兄的碧玉索,四师兄,额――四师兄是练拳掌的,五师兄你的暗枚和千机匣,六师兄的凤仪,七师兄还没到手的慧剑,还有小九的长剑不知道。总归是有机会的吧?”
将江梵眼巴巴地瞪着他的答案,宋无黯只得道:“大师兄的合情刀清逸飘然,不过只能算一流,想要跻身什么?”
江梵战战兢兢地重复道:“师兄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号叫陀罗吗?”
陀罗,暗枚。
宋无黯勉强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因为,你和陀罗还是有一点像的。”
“有一点像?”
江梵伸出手指比划道:“一点点,只有一点点。而且我实在不知道还有第二个人用的暗器叫做暗枚。”
宋无黯“当――”地一声捏碎了手中茶杯,见他如此反应,江梵见白着一张脸,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大事不妙,这是陀罗恐怕就是宋无黯。他壮着胆子试探道:“师兄此行对人出手了?”
不止出手了,还是两个。一个四相门的宁择华,一个荧惑吕玄都。可是能与陀罗的名号扯上关系的只有一个吕玄都罢了。
吕、玄、都。
宋无黯铁青着一张脸,顺着窗户纵身跃下二楼,运着踏青霭的轻功,踩着周围的林木一路往河畔飞去。在榜单结束之后,前三个登上天舟之人可以就榜单提出一个问题,宋无黯便是奔着这个机会去的。
待宋无黯轻飘飘落在天舟上时,天舟无梦生恰好读完了十奇门谱的最后一个字。宋无黯开口问道:“暗器第一陀罗暗枚的消息可是从一姓吕之人口中得到的?”
半晌,天舟内传来一个声音道:“不是。”
“不是?”宋无黯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伸手欲揭船上的白色纱幢,众人见了不由为这个冒失的年轻人捏了一把冷汗。无人不知天舟无梦生从不公开露面,曾有一一流高手想揭下纱幢,结果被打成重伤,自此之后无人会故意犯此忌讳。
宋无黯出手的瞬间,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纱幢中伸出,挡住了宋无黯的动作,眨眼两人已过了百招。只听得天舟内传出一声叹息,那手扣住了宋无黯脉门将他整个地拽进了纱幢之中。
江梵见了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匆匆忙忙跑下了楼,暗恨自己轻功、武功都不过关,别说前去帮忙,他就连天舟都登不上去,只能站在岸边干着急。
天舟内一片寂静。
宋无黯看见端坐在船舱之内的吕玄都恨不得用暗枚把他削成人棍,奈何此时人多眼杂,他若是暗枚出手等同承认了陀罗的身份。成了几乎所有暗器高手的众矢之的的暗器第一,他之后就休想有消停日子过了。
吕玄都身上松松地披了一件白袍,隐约还能看见身上的绷带,他那把寒铁骨的扇子已然重新修补好了,上面题着的诗换作了“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吕玄都笑着摇扇:“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掐指一算你我已经有十余日未见,当真是叫我肝肠寸断。”
“吕隐,你此举未免太过分了!”
“哪里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