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涟曾经?问过叶梨卿,在她的人生之后,三年是个怎样时?间概念。当时?叶梨卿正窝在沙发上看书,她自从看完贵志 介的小说之后就迷上了本格推理小说,于是买了东野圭吾的全套小说。
“很短,也?很长,”叶梨卿回答,“三年可能什么?都做不了,但足够发动起好几次巴巴罗萨计划。”
巴巴罗萨倒不至于,楚涟只想?知道叶梨卿话语背后的含义。
“你不会?对我厌倦吗?”楚涟问。
叶梨卿的目光挪过上方?,看着楚涟。她没有正面回答楚涟的问题,而是慢悠悠地说:“你和你的前女友也?有三年的感情。”
楚涟叹口气:“感情和感情也?是不一样的。”
这话是句真理,也?是句废话――和过去一分钟,就过去了六十秒的废话程度一样。
“也?许有一天我会?厌倦,”叶梨卿把目光转移到了书上,“可我对娜佳还没有厌倦。我大概不是那么?容易厌倦的人。”
“你还爱她?”楚涟问。
叶梨卿放下了手?中的书:“小涟,娜佳已经?死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怀念过去比面对现实?要容易得多。”
楚涟苦笑:“这样倒显得是我在吃死人的醋。”
叶梨卿抬头看着楚涟。她把膝盖上的书推到一边,站起来走?到楚涟面前,轻轻吻了一下楚涟的脸颊:“你比我有勇气多了。你应该被分进格兰芬多。”
楚涟仍然在她父亲的公司上着班。但是她开始迟到早退,这倒不是因?为她仗着股东之一的女儿摆架子?(她父亲之前是公司经?理,现在已经?退休了),而是公司开始变天了,在员工们纷纷摆烂的氛围下,楚涟也?开始摆烂。摆烂就像病毒,传播速度极快。
楚涟本科专业是公共管理,不是工商管理,对于公司的管理运营并不是那么?在行,但管理学领域很多部分相通,楚涟尽管绩点一般,也?没有完全把知识都还给老师。就算她不查看公司的财报,从业务分配和员工管理上,她就能感觉到,公司的运营出了问题,甚至可能是致命问题。
不过,作为几乎算是公司里养着的闲人,楚涟没有资格对此提出意见。
最?先坐不住的是楚涟的父亲。他发现每个月的分红越来越少,当有一天公司入账为负的时?候,他冲到公司,在会?议室里大喊大叫:“账上的钱都哪去了?!”
会?议室里摆着一棵巨大的发财树。上午楚涟刚刚给绿植公司打电话给发财树浇水,父亲唾沫横飞,手?舞足蹈,每一次挥手?都重重拨动发财树青翠的叶子?,然后拍在桌面上。
另外两名?合伙人和父亲在会?议室谈了一下午,不知道谈了什么?,总之每隔十几分钟声音就默契地高?了起来,楚涟想?起叶梨卿曾经?形容林雨菱和赵书婷吵架“像两个水壶烧开了”,她这回倒是笑出来了。
地狱笑话。生活总是充斥着地狱笑话。可能没有那么?地狱,就算是炼狱笑话吧。
下班时?间到了,父亲也?吵完了,楚涟和他一起回家。那时?候楚涟刚拿到驾照,她开着父亲的沃尔沃,虽然路上有点紧张,不过还是顺顺利利就把车停进了地下车库。
路上,父亲对楚涟说:“你还是继续考研究生吧,公司可能要不行了。”
楚涟随口接了一句:“我听刘叔说,有个老板好像想?要收购一部分股权。”
父亲冷哼了一声:“这种破公司,谁会?想?要。”
父亲的家里乱糟糟的,满地都是杂物,沙发上堆满了衣服,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小张阿姨挺意外楚涟会?来,家里没什么?招待客人的东西,她让保姆小梅叫份外卖,楚涟连忙说“不用不用”。小张阿姨现在不浮肿了,她更瘦、更干瘪,眼窝都陷了下去,从有的角度来看,她像是一具骷髅。
父亲去婴儿房看了看小弟弟,楚涟也?跟了过去。活着的弟弟在摇篮里睡着,死去的弟弟站在房间的角落里。
家里的气氛特别凝重,也?格外压抑。楚涟又勉强待了十分钟就找个借口走?了。她的离开让她自己和小张阿姨都松了口气。
那天楚涟回家之后,叶梨卿正在家里给楚涟做饭(她其实?不会?做饭,她所谓的做饭是把微波炉食品塞进微波炉里,把泡面泡进开水里),她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周末出去玩。”叶梨卿说。
“顾澄发现合适的目标了?”楚涟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聪明。”叶梨卿打了个响指。
“这回是什么?人?精神病患者?智力障碍?还是小孩?”楚涟问。
叶梨卿从厨房里端出来一个砂锅放在餐桌上,里面是她煮的泡面,还倒了整整一碗的俄式牛肉罐头,上面摆了几朵西兰花当装饰。西兰花被煮得蔫了,上面沾着浅红色的肉末,看起来像是那个红色天体的失败复刻。说起来,那个天体到底在哪里?在宇宙几万亿光年之外,还是就在眼前的砂锅里?
“是个能看到鬼的人。”叶梨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