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李武回的晚了些, 他新官上任,主管的事务又有许多牵扯权贵,平素里许多事颇有些吃力, 是以多日归家都晚。
他入家门时,已是华灯初上,天色渐黑, 叶六娘坐在饭厅等他, 见他来了, 才站起来道:“今日又这般晚。”
李武瞧着她眉眼间的疲惫心疼道:“早说了叫你别等我。”
叶六娘笑着摇了摇头, 轻声道:“我也没什么事, 如今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的, 像个小猪。”
纵然这般说, 李武却还是有些心疼的,他把她拉在椅子上坐下,把头靠在叶六娘的肚子上。
孩子才四个月,根本听不到什么, 但李武却认认真真靠在那儿听着,许久才抬头道:“我觉得孩子在踢我。”
叶六娘笑起来,她柔软的手附在李武的头,六娘。”李武轻声说道,“无论如何,日后你都会是我的皇后,太子的生母,便是为了承允,你也不该如此对我才是。”
叶六娘冷笑一声:“你还有脸提孩子?”
李武不再多言,他垂下眼睑,淡淡道:“是我对不起你,当初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哄你的。”
这人残忍如斯,漫不经心地将那把刀捅进她的心脏里,丁点也不在意的模样。
“六娘,给你幻想是我不对,只是如今你我到底是要同舟共济的,只要你肯消气,我们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李武笑了笑,“虽然我知道,你定不会信,但我真正喜欢过的女人,真的只有你。”
叶六娘大笑起来,她指着他,仿佛受伤的母兽一般嘶吼:“滚,给我滚!”
李武的棋下的很好,李承允不到半岁的时候,叶六娘便成了皇后。
住进未央宫的第一夜,多日不见的李武终于出现了。
他穿着明黄!黄色的龙袍,配上苍白的面色,并不十分协调。
叶六娘坐在房间里,手里拿了件半旧的大氅,仔细摩挲着。
李武走进了,她也不曾行礼。
宫女太监们退了下去,李武瞧着她,轻声问道:“翻出这个来做什么?”
“今日收拾东西,宫女们翻出来的,我便多看了一眼。你说这是当初在御书房外,我借给你的衣裳,多年前的事了,我记不清楚,今日瞧着才发觉,这针线可都是宫里面的手艺。”
李武面色一沉。
“你娶我,是为了我三哥吧。”叶六娘抬头,似笑非笑看着李武,“一个落魄的皇子,想要有夺储的资格,只能靠姻亲,但若是选势头正旺的世家,只怕人人都会明白你野心不小。没有势力,却暴露野心,那太危险了。”
李武笑了笑,坐到叶六娘身边,轻声道:“所以呢?”
“也难为你还记得当年曾有那么一件小事,只是当年那件衣裳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吧。你只好着人随便寻了一件,不过就是赌我根本不记得,当初那件衣裳是什么样子。我说的可对。”
叶六娘不想看李武,便瞧着殿内一盏宫灯。
宫灯上工艺精湛,画的是一副侍女图,图上的女子喜笑颜开,或打扇,或采花,足足有几十人……
只是这般美丽的宫灯,里头的蜡烛却快烧完了,烛火摇曳,眼看就要熄灭了。
突然,那最后一点火光灭了下来。
李武起身,自身后将叶六娘揽进怀里。
“当年那件大氅没过多久便被我宫里伺候的宫女偷出去了,我拿了许多东西给她,哭着求她把那件大氅还我,她不肯给我。这一件,是我按着儿时的记忆让人重做的。”李武的声音在黑暗中低低地传出来。
“就算你哥哥不是叶修昀,我也会娶你。我娶你这件事,和夺嫡无关。”李武的声音很轻,轻的犹如一声叹息。他说完,将叶六娘打横抱起,“所以,朕的皇后,该就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