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
刚刚过了年, 街上还无多少行人,虽说已过了最冷的时候, 清晨的寒气却仍是逼人。
沈淮安一身单衣,从府邸轻骑而出,身边只带了五十人, 往金陵大营去了。一路上,沈淮安都是脸色阴沉,神色十分凝重。
自年前他们到达金陵后,李政只安顿了不久便开始蠢蠢欲动, 这一次与上一世到底不同, 因沈淮安的提前介入,李昭皇位日渐稳定,李政已无力反抗。他本以为按着李政谨慎的性子, 他定然会先龟缩一阵, 循序渐进, 却未料到,李政却仿佛陷入绝望之中,要做最后一搏。
为何会如此?
沈淮安在心中隐约觉得奇怪,因此新年过后,他日渐神经紧绷起来, 每隔几日便要到金陵大营去。
金陵大营如今将帅均已被他的人所掌控, 但李政在江南也经营数载,与地方官相熟,更有不知多少沈淮安手底下的官员, 是李政的心腹。
虽说金陵大营五万人马是他的嫡系,但江淮各处的地方军却均不在沈淮安手中,若李政将这些人马尽数收归麾下,足有十万之众。
这些人虽非精锐,却也不可小觑。
刚刚走出金陵城,便觉察出些许不对劲,昨夜才刚刚落过雨,城郊一条泥泞小路上,凌乱的车辙印十分清晰可见。
“昨夜有许多车马路过?运的什么东西?”沈淮安只看了一眼,便脸色铁青地回头去问守城的士兵。
守城的士兵一脸愕然,结结巴巴道:“是城中一个富商,说是要贩一批粮食去蜀中。”
沈忠“呸”了一声,大叫道:“蜀中本就盛产稻米,需从金陵贩粮食过去吗?”
沈淮安顾不得许多,狠狠抽了马股,朝金陵大营奔去,一边走一边道:“沈忠你领一队人,跟着车辙印,去找屯粮之处!”
“是!”沈忠领命,领着一半的人马沿着小路打马而去。
沈淮安则带着剩下的人直奔金陵大营。
而此时,锦溪正在下雨,烟雨霏霏之中,芷荷撑着伞,陪薛婉站在薛府门前。
薛府的门前停着几辆马车,几个得力的仆人正将行李搬到车上捆好,薛平蹙眉站在马车前,催促仆人们快一些。
薛婉抬起头,瞧着漫天的乌云,微微皱了皱眉:“这雨下的倒是时候。”
有雨的时候,运河水暴涨,风浪也大,走水路的话只怕又得在路上多耽搁几日了。
盈姨娘已在车上,薛平转头看向薛婉,神色复杂道:“此行去金陵,多则半月,少则十天,必会回来。”
薛婉微微蹙眉:“爹爹当真不等沈大人的信吗?”
薛平摇摇头,脸色十分古怪:“还是我过去看一眼为好。”
而这一切都源于前两日薛平收到的一封启蒙恩师寄给他的信。
他那位启蒙恩师,如今在李政的一个幕僚家做西席,无意间听到了李政和这个幕僚的对话,得知李政预谋造反,故而来信相劝,建议他早早离开江淮这是非之地,才好保住性命。
薛平与这位恩师联系并不紧密,只逢年过节的节礼都是送到了的,但他深知恩师为人,性子刚正,又有些迂腐,他既然如此说,那定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薛婉力劝薛平先去信问问沈淮安,到底是如何情况,但薛平却焦躁不安,决定先去金陵一探究竟。
“爹爹到底缘何如此焦急?”薛婉压低声音问道。
薛平看薛婉一脸疑惑的模样,压低声音道:“京城传来消息,今上眼看要不行了。”
薛婉瞪大眼睛。
这倒确实是李政突然间要动手的理由。
“一封信来去数日,倒不如我亲自过去看看,若有个万一,你们看好门院,闭门不出即可。”有些话薛平未言,薛婉却可以猜到几分。
锦溪地处战略要地,薛平又是朝中三品大员,镇子上必然有李政的眼线,若是突然间携全家逃命似的离开,李政必然警觉,只怕会连累薛平的那位恩师。此次出行,薛平是以去金陵会友的名义,并不能带走全部的家眷,故而将三个儿女尽数留下。
“婉儿,我知你性子谨慎,若为父回转不急,你可要多多照看弟妹,瑶儿虽对不起你,但到底刚刚没了母亲,你便多包涵一阵吧。”薛平叹息道。
薛婉微微颔首,并不答话,也没准备给薛平多少许诺,只道:“父亲一路小心。”
眼看薛平的车马消失在巷子里,薛婉神色凝重,带着芷荷回到薛府,一边走一边道:“叫人关好了门,自今日起,设个章程出来,每日门房增添两人守夜,需得是精壮青年,另外设个暗哨,找机灵的守着。”薛婉脸色阴沉,一边走一边吩咐春樱道。
春樱愣了愣,抬头看向薛婉。
“都机警些吧,我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薛婉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薛平走后三日,沈淮安的信才又辗转进入薛府,薛婉也顾不得许多,拆开看过,却发现这封信竟是写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