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宅时, 已是腊月,薛家整顿了家务, 便开始忙年,因薛家老太太过世没多久,一切从简, 但琐碎的事情还是不少。
光是祭祀祖先的猪狗牛羊,便需要核算了数目,提前到镇子上采买,且不提薛平虽然丁忧, 但各家该送的年礼, 却是不能少的。京城中的,早在薛平离开前就已备下,至于其他各处, 正是张罗的时候。
张氏忙的脚不沾地, 薛平亦是经常早出晚归, 只薛婉薛瑶反而无事。薛婉本是想早早叫工匠,重新安置一个秋千架,可腊月天里,出来干活的人极少,只得等明年开春再说。
薛婉正是闲的发慌的时候, 韩三娘的第一封信到了。
这封信辗转到薛婉手里已是一个月有余, 京中自四皇子就藩后,局势似又有了些变化,李昭收拢了不少势力, 在京中愈发一呼百应。
但不知何时起,京中竟传出了不少留言,说城郊一处荒庙发现了一块石头,上面写着――龙出南方,有人说,这指的是就藩江南的四皇子,又引发了一场唇枪舌战。皇帝还因此给气病了。
对此十分好奇的韩三娘忍不住在信中问薛婉,那四皇子李政生的什么模样,可像是能当皇帝的样子?
薛婉无奈地提笔回她:多吃饭,少说话,可以保长寿。
除此之外,韩三娘还提及,叶修昀也开始重新议亲,只似乎颇为不顺利,用她的话说有了薛婉这曾经沧海,那些普普通通的女儿家都不过是一滴水罢了。
这话当然是说笑的,叶修昀议亲一直耽搁,也不过是因为叶家眼高于道:“你好歹也是年轻有为,武官又如何,你这般的年纪能到六品,日后前途无量,不可妄自菲薄。早些年在京城,都传言说你是要尚公主的,但如今来看,你的志向必不在此,更要早早决断才是。”
这话说的已十分露骨,推心置腹的,沈淮安听了忙道:“那此事,可就有劳薛大人了。”
薛平捋了捋他新留出来的一缕小短须,笑而不语。
沈淮安瞧薛平的样子,眼底露出笑意:“听闻薛大小姐年已及笄,端庄贤良,若不是因老太太的丧期耽误,如今正是议亲的时候呢。”
薛平哀叹一声:“是啊,可惜了我这女儿。”
“沈某与薛大小姐也有数面之缘,瞧她品行高洁,若薛大人肯割爱,沈某不胜感激。”沈淮安低声道。
薛平忙摆摆手道:“沈贤侄说笑了。我薛家如今正在孝期,若将女儿许你,可不是白白耽误你的时间吗?”
沈淮安忙道:“不妨事,不妨事。我倾慕大人这般的读书人家,不在乎多等几年。”
薛平哈哈大笑,二人又说了些谦辞,推杯换盏了一番,将此事揭了过去。那日,沈淮安离开之后,便派人送来一枚成色十分不错的玉佩,是只玉蝴蝶,听闻是有一对,都是沈家家传之物,给沈家一只,算是信物。
待薛婉孝期满了,便要迎娶。
薛平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兴致勃勃告诉了薛婉。
薛婉眉头紧蹙,看着薛平:“我不嫁。”
薛平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还请爹爹回了沈家。沈淮安,我不嫁。”薛婉冷冷看着薛平,“我知爹爹是想给我寻一个好归宿,但这世上男子千千万,旁的人都可以,只沈淮安不可以。”
薛平微微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女儿,却见她面色平静,只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如同火烧一般,坚定至极。
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薛婉的母亲,那性子决绝的女子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一字一顿道:“薛平,我后悔了,若有来世,必不嫁你。”
可沈淮安和薛婉才不过见过几回,怎会这样?
薛平的脸上阴晴不定,他想了许久才道:“你可是因为叶修昀?婉儿,别傻了,叶修昀不出一年,亲事必然定下来的。”
薛婉苦笑,许多事她无法与薛平说清楚,但沈淮安此人,她却是绝不会嫁的。
“爹爹,若你应下这门婚事,便等着替女儿收尸吧。”薛婉如此说。
薛平瞪大眼睛,指着薛婉,浑身颤抖道:“你!”
他冷哼了一声,摔门而去。
薛平知道,自己这女儿是说一不二的性格,纵然再荒唐的话,他既然说了,便会说到做到。
见薛平离开,薛婉原本绷着的肩膀才塌了下来。她的脸上渐渐带了一丝怅惘,她从来不是肯回头的性子,纵然这一世,沈淮安什么也没做,且似乎对她还有几分情谊,但曾经的伤痛仍留在记忆里,绝不是可以一笔勾销的。
薛婉根本没办法,以平和的心态面对沈淮安,又枉论嫁给他。
春樱和芷荷都是听着的,她二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芷荷忍不住先开口:“小姐,这多好的姻缘啊。”
薛婉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于我来说,却不好。”
她说罢,转身,叮嘱道:“此事,你们都不要再提,更不可与外人说。”
“是,我们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