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六月, 但京中夜里仍有些凉意,沈淮安不知在此等了多久, 衣襟上都是露水。
薛婉微微皱了皱眉,心下恼火,她总觉得这辈子的沈淮安古里古怪的, 每回见他都是阴阳怪气,但若说他也是重生,薛婉却是不信的。
因为若再来一次,沈淮安定然会去娶李瑾瑜, 又怎会与她纠缠不清?
“沈将军深夜在此处, 不知是什么意思?”薛婉皱着眉头,声音很是烦躁,“如此唐突可不是君子所为, 更何况沈将军贵为五品, 此事若传出去, 只怕有损将军名声。”
沈淮安目力惊人,百步之外可射中一片树叶,即便如此黑暗,依旧能看清薛婉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喉头微紧,心头涌起一阵苦涩:“薛大小姐可是刚从老太太房中出来?京中传闻, 薛家老太太即将不治, 你与叶公子的婚事只怕要生波折。”
薛婉狐疑地看上了沈淮安一眼:“便是如此,又与沈将军何干?还是叶公子叫你过来的?不对,叶公子为人谨慎, 不会做如此唐突之事。”
沈淮安只觉得自己实在愚不可及,这样半夜莽莽撞撞跑到这里来,当真像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薛姑娘如此聪慧,应当知道薛家老太太只是中毒,并非生病。”
薛婉脸色一变,失声道:“你又如何得知?”
沈淮安低笑一声,眼里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他看向薛婉,喉咙里有千万句忠肠要诉,到头来却只化作了一句:“你可当真想嫁给叶修韵?”
薛婉被沈淮安的问题问住了。若说她对叶修韵有多深的感情,那自然是谈不上了。
但叶家家事本就不错,叶修韵又生的风度翩翩,为人、才学,都是一完他不等薛婉回答,便施展轻功翻墙而出,消失在夜空之中。
薛婉看着沈淮安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陈杂,她想这辈子我一定可以过得很好很好。
她叫醒了春樱,回到屋内,舒兰苑内点起了一盏灯。
薛婉将方才的事情重新编撰,告诉了春樱和芷荷。她只说是叶修韵托了一个江湖上的朋友帮他送药,那大侠桀骜不驯,不愿多一人瞧见他,这才将春樱打晕。
“大小姐真的要救那老虔婆?”芷荷闷声问道。
“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婚事,忍忍也无妨。”薛婉笑道。她叫春樱多拿了几两银子买通了一个永福堂的小丫鬟,将药瓶中的一颗药用温水化开,混在老太太的药方里。
夜里那小丫鬟回来复命,说老太太服了药,瞧着脸色好了许多。
薛婉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薛婉一早起床梳洗干净,便拿着那个药瓶默默发呆,春樱道:“说来这叶公子做事也太唐突了,哪有大半夜的派人去翻小姐院子的外墙的。”
薛婉苦笑,心道不过是仗着轻功了得,无人能抓到他罢了。
突然,芷荷冲进院子里,似连脚下都踉跄了,“大小姐,老太太殁了。”
薛婉瞪大眼睛,惊得从座位上站起来,第一反应是沈淮安给的药有问题:“怎么死的?”
芷荷惊魂未定,一脸苍白:“听说昨日睡下时已好些了,半夜里多咳了两声,丫鬟们也没在意,早上起来才见着老太太被痰卡了喉咙,连尸体都硬了,大夫说是憋死了。”
春樱又气又急,回头看了一眼薛婉,气道:“大小姐,这可怎么办?”
薛婉也没想到她的运气竟如此之差,眼看就差那临门一脚却偏偏横生枝节。
薛婉手指攥紧,面上还算平静:“罢了大约就是没有缘分吧。”
没过多久,薛平便派了小厮正式通知薛婉,薛家也早早挂上了准备好的白灯笼和布幔,所有人都披麻戴孝站在正厅里,张氏张罗着来来往往的布置,又没有人去各家送信送帖子,宫里边也要去一封告假函,只怕过不了多久,批准薛平丁忧的折子就会递下来。
人人都知道老太太走的不是时候,因而满薛府的人忙忙碌碌,却无几人发出声响,丫鬟小厮们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惹恼了主子。
薛平的脸色铁青,站在正厅,看谁都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
倒是张氏很来了一些精神,薛瑶都是神色恍惚脸色发白,一副不敢抬头的样子。
很快张氏就张罗好了灵堂,其他一应物件都是现成的,寿衣和棺材更是早些年就备好的。
两个胆子大一些的粗使婆子,帮薛家老太太换好了寿衣,这样的天气若是停灵七日,多少有一些味道,故而老太太身上也多放了一些香料和防腐的药材。
听说老太太临走前,嘴巴张的大大的,两只眼睛也没有闭上,仿佛死不瞑目的样子,十分狰狞可怖。
张氏也花了大力气,请了相国寺的主持,亲自过来做法念经超度。
薛平素来为官圆滑,不涉党争,因此这样的白事,许多人都肯愿意来慰问一番,薛家支起了流水席,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大多喝两杯水酒便走。
张氏难得有机会处理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