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清冷,窗户又小,便是白日,将大门关上,也是黯然的一片。
薛婉仍旧跪在蒲团上,看着薛平拿了一个火折子,将祠堂里的长明灯一一都点上。
薛平三十五岁,样貌清隽,身形挺拔,蓄一把短髯,仍是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人。
薛家清高,历来有四十方能纳妾的传统,是以薛平从不沉迷酒色,兢兢业业,无论为官做人,都是谨小慎微的。
“你娘也走了十五年了,我如今都有些记不清她的样貌了。”薛平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拿起陈氏的牌位,小心摩挲着。
灯火摇曳,昏暗的灯光下,薛平的脸上看不真切,只手指轻轻描绘牌位上陈氏的闺名,一遍又一遍。那动作熟练而自然,竟像是做惯了一般。
薛婉心头微微一颤,轻声道:“以前祖母常说,我与母亲生的相似。”
薛平轻轻叹了口气:“你们相似的不是模样,而是性子。一样的跳脱、倔强,性烈如火。爹爹看着你的眼睛,便好像见到了你娘。你外公视她如珠如宝,我们在边关时,有一次吵了一嘴。她便骑着马哭着跑回娘家,你外公竟拔剑杀上门来,差点要斩断我一条腿。”
这样的事薛婉上辈子从未听过,她向来觉得她的父亲迂腐中庸,过于纵容祖母,对张氏是过度信任,对自己是漠不关心。
但此时,她看着薛平,只见他眼里竟隐隐闪过泪花。
薛婉突然间明白,薛平是爱着自己的生母的,哪怕他们总共只相处过两年。他对她有愧,以至于甚至不敢面对她的女儿。
薛平笑起来:“那也就是在边关,若是回到京中,有你祖母在,真不知这事得闹成什么样子。你外祖常说,若是受不了陈家这般的女儿,便早早和离,两家都好。他是巴不得你娘和爹爹和离的,他向来看不上我。”
“可是娘还是回了京的,对吗?”
“是啊。”薛平神色黯然,“你娘回了京,和你祖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后来有了身孕,也不消停。你娘嘴笨,你祖母又刻薄了些,满京城都知道,我薛家内宅不合,妻不贤,子不孝。”
妻不贤,子不孝。
这是多大一的,老太太有点中风了,似是不能言语了。”
薛婉噗嗤笑了出来:“就这事,你便吓成这样?”
“你把老太太气成这样,老爷那不得使劲儿罚你。”
薛婉摇了摇头。
芷荷满脸稀奇。
“老太太若能一直不说话,只怕最高兴的就是爹爹了。”薛婉低声喃喃道。
芷荷没听清,疑惑地看着薛婉。
薛婉微微一笑,抬头看着陈氏的牌位,她以往未曾发现,今日才注意,牌位上以彤二字也许是经年有人摩挲的缘故,竟然微微掉了颜色。
“芷荷,以我母亲的性子,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我的吧?”
“啊?”芷荷愣在那里,全然不知道薛婉到底在说啥。
第二日,薛平果然说到做到,派了两个账房到舒兰苑与薛婉交接。
薛婉叫芷荷隔了屏风,里外各摊一张桌子,一间铺面一间铺面的讲解,一处庄子一处庄子的订对,各种文书由芷荷里外传递,足足弄了一上午才交接完毕。
账房先生合上账本,站起来拱手:“铺面庄子和田产都已清点完毕了。另有现银十万两,珠宝玉器古玩百余件存于广来钱庄,这两日待在下办了手续,便可以大小姐私章来提。”
薛婉算的头昏脑涨,听账房先生说结束了,心里喜不自胜,忙合上,给芷荷使了个眼神,“那便辛苦两位先生了,这是一点心意,两位拿去吃茶吧。
芷荷走上前,将两个荷包递给账房先生。
二人掂了掂,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忙行礼退下去了。
待二人一走,房中清了人,芷荷才嘟起嘴,气呼呼地瞪着 薛婉:“我说小姐,您这也太好意思了,竟真跟我借钱。”
“没法子,你小姐我现如今虽有万贯家财,可一时半会儿提不出来,只好借你一点,回旋一下嘛。”薛婉眨眨眼,“好了,先别急着贫嘴,后面还有件事咱们得办。”
芷荷愣了愣。
“你帮我差人给韩家送封信,要韩三娘找个由头把我叫出去。”
“这又是为何?”
薛婉认认真真道:“自然是出去买衣裳首饰了!怎么可以浪费了爹爹的一番苦心!”
韩三娘是薛婉的闺蜜,此人性子爽快,自小和薛婉很投机,一听薛婉信中说必有重谢,立时行动起来,下帖子请薛婉过府学新学的描红花样。
薛婉拿着帖子去见张氏,张氏正想借机带薛瑶去逛逛首饰铺子,巴不得薛婉不在,于是很是通融的答应了。
这之后,薛婉到了韩家,韩三娘又命人套了车,二人手拉着手逛街去了。
“我今日可是冒着万般的风险来帮你,你可得好好谢我。”韩三娘与薛婉同岁,个子却足足比薛婉还高一个头,五官虽算不上精致,但眉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