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三十有五,生的文质彬彬,只是官场沉浮多年,愈发谨慎,反倒没了年轻时潇洒风流的气韵。
这会儿,薛平刚下朝,连官服都不曾换,便被张氏安排的婢女引到永福堂来,原本是要围观薛婉如何自己在成王府随便溜达溜达,便结识了一位美若天仙的闺阁小姐,日后定要娶那般样貌的女子为妻。
众人再瞎起哄,叶修昀却只笑而不语。
这本不过是京城富贵人家一点有趣的谈资,但薛瑶当日在成王府“恰好撞见”,又“年少无知”说漏了嘴,薛老太太因此狠狠罚了薛婉一通,跪祠堂请家法一股脑用上。自此薛婉愈发憎恨薛老太太。
当初她不曾深想,如今却不同了。
她怎会那么凑巧被弄脏了衣裙?又为何会被迷迷糊糊的小童领到外院?薛瑶又是如何说漏了嘴?
薛瑶见薛婉停下脚步,只当她真的是因为自己说漏了嘴的事才与自己生气,忙上前两步,拉了拉薛婉的衣袖。
“大姐姐,妹妹也是为了你好!想着,若是爹爹和祖母知道了,说不得会撮合你和叶三郎呢!这满京城,又有哪家的男儿比得上叶三郎呢?”薛瑶娇憨地看着薛婉,眨眨眼道。
薛婉似笑非笑看着薛瑶,一双眼冰冷地犹如利剑一般,刺向薛瑶。
薛瑶被薛婉这样瞪着,竟觉得后背一凉,根根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吓得后退半步,再抬头,却见薛婉神色如常。
“妹妹,婚姻大事自来是父母命媒妁言,我看你小小年纪,对外男倒是如数家珍,这要是传出去,可是有损闺誉的。”
薛瑶恍惚间仿佛以为自己幻听了,她抬头看向薛婉,见她眼里竟还带着讥笑。
“大姐姐你……”薛瑶想问,你是在耍我吗?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只白着脸道,“姐姐这是何意?”
薛婉不再理会,回头道,“芷荷,还不快过来!咱们到了!”
薛瑶抬头,这可不已到了薛婉的舒兰苑了。
满脸担心的芷荷听薛婉叫她,忙应了一声,一溜烟儿的到了薛婉面前。
“大小姐!”芷荷看薛婉神色淡淡的模样,终于放下心来。
二小姐每每要与大小姐说话,都会把丫鬟们支开,大小姐每回和二小姐说完话,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会儿忧心忡忡,一会儿又情绪激昂。芷荷早就觉得不对,但两个小姐要说私密的话,她一个丫鬟,实在不知如何劝说。
“妹妹自便吧,姐姐我告辞了。”薛婉说着,转身,徒留给薛瑶一个背影。
薛瑶咬着银牙,面上难看至极。
“二小姐……太太还在等着您呢……”薛瑶身边的丫鬟柳翠低声说道。
薛瑶深吸一口气,冷哼一声转身走了:“我看她还能蹦 到几时!”
一踏进舒兰苑的大门,芷荷便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嘴巴倒豆子似的,一阵乱说。
“奴婢一早就和您说,二小姐说的话不能全信的,她那人表面是菩萨心肠,我瞧着却不地道,整日里不知给您灌些什么迷魂汤,您如今不吃她这一套了,可就对了!”芷荷一边说,一边乐呵呵地笑着。
薛婉看着她的模样不禁莞尔,眼底却又忍不住有了一丝泪花。
芷荷是她唯一亲近的丫鬟,她们自小一起长大,当初她与沈淮安的事,芷荷一直是劝着的,但真等到出嫁那一天,阖府的丫鬟,却只有她义无反顾的跟自己走了。
后来边关一场大雪,芷荷为照顾她着了凉,竟就去了。
“放心,日后定不会再犯糊涂了。”薛婉笑着拉住芷荷的手。
之后数日,便是三月三女儿节,薛婉的及笄礼就定在这一天。
大清早的,薛婉便被芷荷拉起来,梳妆打扮一番,来执礼的是薛平同窗好友韩大人的妻子,韩夫人是个热心肠,好做媒,手又巧,京中不少人家女孩儿的及笄礼都邀了她来执礼,只见她三五下便帮薛婉挽了个髻,而后插上早早备好的赤金镶琉璃的金簪,映得薛婉愈发明艳动人。
自然,执礼不过一个由头,这最最要紧的拉皮条大业是不能放下的
“你家婉儿实在是好相貌,却不知将来谁家儿郎有这般福气讨了去。”韩夫人看着薛婉,笑眯眯对张氏说道。
张氏笑道:“要你们这些老婆子来观礼,可不就是帮我们家婉儿参谋参谋的吗?”
薛婉低头敛目,只做羞涩状。
前世,薛婉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又被薛瑶撺掇着,对这些保媒拉纤的伯母们,很是不屑一顾,及笄礼上没说两句,便称病躲了,得罪了不少人。
这一世,她学乖了,也放聪明了,心知这些内宅妇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她既然不会再选沈淮安那条老路,那么叶家便当真是不错的人选,纵然叶修昀风流成性,也并非无人诟病,但以叶家门风,能入此门,实在已是上上之选了。
“要我说啊,婉儿身上也是将门虎女的血,合该配个小将军才是!”堂内,一个年过四十的华服妇人突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