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见过南羽,见过颇受苏语嫣重用的几名属下,虽没有深入交流,但是以裴玄的识人经验,还是可以看出,这些人都不是能够帮苏语嫣出谋划策的智囊。
所以,苏语嫣坚持到今天,甚至比广和帝早一步发现隐藏在暗中的阴谋者,多靠她自己本身的深思熟虑和竭力周旋,她的每一次选择,其实都没有多少后退的余地,但她仍然磕磕绊绊地走到了今日。
七岁丧母,十二岁失去外祖父,十五岁被亲父算计,并发现了幕后真凶的蛛丝马迹,到了十七岁,按兵不动两年多的她要反击了。
裴玄想到苏语嫣的年龄和身世,心中有疼痛有怜惜。但是,一种更清晰的认知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就是,他再不能简单地把苏姑娘当做羽翼下的雏鸟了,她早就搏击过长空,如何能再以照顾担心的名义,限制她的视野,限制她翱翔的自由。
这晚,裴玄同白姑谈了许久,话题一直围绕着苏语嫣这些年的成长经历,白姑因着裴玄和自家小姐的奇妙缘分,也不吝啬言语,把能够透漏的事情都大概地提了提,让裴玄对苏语嫣有了更加真切的认知。
他捏着苏语嫣留下的简短信函,心绪复杂难辨。
第二日,裴玄去见广和帝,他没有说出苏语嫣对信王的怀疑,只是简单地汇报说,苏姑娘发现了当初那群黑衣人的踪迹,带着护卫追出洛京城了,归期不定。
坐在上首的广和帝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喷出口中的茶水,他猛然想起自己给裴玄的那道旨意,是让他培养一个贤良淑德大家闺秀的,可结果呢,现实让广和帝觉得牙痛脸疼!
没把人交给裴玄之前,苏语嫣那丫头再娇蛮,也不过是在洛京城里胡闹。
交给裴玄教导了一个多月后,现在好了,那姑娘继当街砸店之后,直接离家出走出去浪了,这、这样下去,武威伯的棺材板儿还不得竖起来?
裴玄不管广和帝的胡思乱想,他坐在御赐的座位上,神色淡淡地喝着茶,浏览着今日早朝讨论过的奏疏。
“裴卿,你不担心那丫头的安全?”
“陛下,苏姑娘的身边有不少护卫,而且,臣发现她离开裴府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一宿了,即便臣想把苏姑娘找回来,也不知该从何处找寻,现在,只能耐心等待地方上传来的消息了。”
“也对,苏语嫣带着人出门,怎么也要用到路引,早晚能知道她的消息。”
广和帝叹了一口气:“真没有想到,那丫头还在追查当年的那场刺杀,哎,虽然顽劣鲁莽,但也算是孝心可嘉。”
裴玄翻阅奏折的修长手指顿了顿,对广和帝的感叹不予置评。
他不担心苏语嫣的安危吗?比起转身就忽略这个问题的广和帝来说,裴玄的担忧才是最深最真切的。
但是他同样明白,自己不能阻拦苏语嫣的调查,不能因为自己的担忧,就把人拴在身边,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一个最终的结果。
裴玄这一等,就是两个月。
等到秋意微凉,早晚出门都得加一件衣服的时候,津川府突然传来一封加急密报。
津川总督上报,有人在深山中发现了一处秘密的武器私造营地,还有一个官方没有记录在案的小型铁矿场,数百名陆续失踪的乞丐村民正在矿场里日夜劳作。
这封密报直接惊动了广和帝和朝堂上最不出夸奖的话来了……
“主子,要不……你这几天别下矿了,咱躲着日头养一养好不?反正,这铁矿的主人马上就要来了,你没必要这么尽心尽力地演戏了。”
苏语嫣吃完最后一点窝窝头,务必不留下一点残渣,这珍惜食物的劲头儿,和矿上其他劳工是一模一样的。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眼睛灵活的黑瘦小伙子,曾经是一个洗完手要涂抹三种护手膏子的千金大小姐。
“不行,越到最后关头咱们越不能放松警惕。还有啊,南羽,你最近太 嗦了。”
南羽叹了一口气,他一直是沉默寡言的硬汉形象,但是跟在苏语嫣身边,再也保持不住冷漠沉稳的排面儿了,也不知道这次回去后,冬青会不会嫌弃他。
短暂的休息时间一会儿就结束了,负责看管矿工劳作的刀疤长脸汉子吹响了哨子,表情麻木的男人们从角落里陆陆续续地走出来,继续开始没日没夜地苦工。
这时,矿区的入口方向传来一阵轻声交谈,苏语嫣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位老熟人来了。
南羽凑到苏语嫣身边,一边干活一边低声说:
“咱们跟着这家伙找到这里,果然是一条大鱼,只是我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冒风险把这人送出城,还送到这种隐蔽重要的地方,这些日子,我也没看出他有多出色厉害呀?”
苏语嫣白了南羽一眼:“白姑送来的信件你没仔细看吗?”
南羽委屈:“我看了好几遍啊。”
“我问你,这人在洛京城里的时候,表面上是什么身份?”
“是个学徒,手艺不太精湛,但是善于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