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我们吃饭吧。”
…
闻川没有当即回宁椿,他在宁安逗留了一天,他无处可去,一个人在大排档喝了点酒,等店家关门,拧着酒瓶子在街上瞎晃悠,他与街角的流浪汉坐了一夜,还分给他酒喝,也聊了几句。
流浪汉问他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以前他会说是画画的,可现在他说不出口,觉得好像自己玷污了这个词。
于是他说,我不知道。
流浪汉见他一幅好皮相,“那你有老婆吗?”
“有,我老婆是个演员。”
流浪汉笑了笑,见他醉得神志不清,也开玩笑,“我老婆是小泽婧子!”
酒喝光了。
流浪汉倒了倒瓶子,随手扔到一旁,“没了。”
闻川扶着墙要起身,“我去买。”
流浪汉按住他,“我去吧,你都站不稳了。”他瞄着他涣散的眼,“可是我没钱。”
闻川掏了掏口袋,随手拽出几个被揉成团的票子来,还掉了两团在地上。
流浪汉笑着接了过来,把地上的也捡了起来,“你等等啊,我马上就回来。”
他头靠着墙,闭上眼,“嗯”了声。
后来,那个人再也没回来。
…
画廊前前后后筹备了半年,藏了他五十一张画。
慕有哥最近一直很忙,好不容易歇下来才想起画廊的事。
夜里,司机休息了,她自己打车去看了看。
画廊关着灯,她一盏盏打开,从这头走到那头,挨处看了看。
她已经很久没仔细看过他的画了,有些能看懂,也挺好看,但大多数都是晦涩难懂,奇奇怪怪的。她没有时间去琢磨这些画,也许会有专业人士能够理解。
月底画展开幕,她拖人找了专业的美术家、评论家、收藏家、艺术杂志和电视媒体,能帮他的,只有推广和营销了。
慕有哥走到画廊最后头,那里隔了个小房间,是按照宁椿的车库模样装修的,里头的床、柜子、桌子、沙发全都做了旧,甚至连墙上的小霉点都一一画了出来,既然他喜欢那里,她就复制个一模一样的送给他。
至于找拖买画的事,也许功成名就之时,他是能理解和宽恕自己的吧。
…
闻川从前很少喝酒,他不是不喜欢,而是没钱喝。他的酒量不太好,半斤白酒下去,人就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
大晚上,他在路上瞎晃着,旁边走过的人,有的像海怪,长长短短的海藻漂浮着,无数触角四处试探;有的像骷髅,黑洞里伸出无数只爪子,扒着那洞,慢慢地往外爬。
闻川随手按住一个妖怪,掐住她的脖子。
“啊你干嘛!”
“你有病啊!”
听啊,怪物咆哮了。
有时候,疼痛也是一种解脱。
他这几日总是借着酒到处惹事,浑浑噩噩,打架是最常做的事。
夜里,他去买酒,从一个巷子里走,路边的妓-女拉他的胳膊。
“进来坐坐。”
“没钱。”
妓-女看上他的长相,“没钱也没关系。”
闻川笑着看她,被人拉着走到门口。
她的头发突然变成无数的蛇头,张着血盆大口朝他吐着长长的信子。
闻川猛地拽住一把头发。
“啊――”妓-女捂着头转身看他,“你拽我干嘛,好疼。”
他看着手中的长发,突然把她按在墙上,不停地拔她的头发。
“你干嘛!你变-态啊!”妓-女推开他,吓得进屋关上门,“疯子!”
闻川杵了会,手一张,扔掉那些长发,拎着酒瓶走了。
他回去后,就画了个长满蛇头的女人。
画了一夜,一夜不停。
第二天一早,他拿着画出了门,逢人就问,“我画的好吗?”
十个人有七个骂他神经病,两个说了看不懂,还有一个什么都没说,吓得躲远远地。
“画得好不好?”
他从口袋里拽出钱,硬塞给路人。
“看看我的画吧。”
…
天还是很冷,明明已经是四月了。
闻川没有碳,把桌子给劈成一块块长棍放到炉子里烧,满房间烟熏火燎,燥人的很。
他新做了一个大画框,将画布钉钉好,拿大笔随意地涂着。
涂着涂着,涂出小学时的慕有哥来。
世界一片黑暗,她握着铁锹,像个从天而降的神明,来拯救他,陪伴他,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那束光啊。
他痴痴地看着画中的小女孩,扔了笔,用手去蘸颜料,在画布上涂抹。
刻画着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巴。
每一毫每一厘都深深地印在脑子里。
他往后退着,离她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