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卿坐在黄包车上, 看这城市夜景看得正奇异,拉着她的车夫,把车往路边一拐, 车把手往下面一放。
珍卿抬头一看,果见那酒店的门一句:“谢公馆竟然有了五小姐了,我听着倒是挺新鲜。哼,跟我来吧。”
说着她曼妙的身姿一扭,抬脚就往里面走,见珍卿他们没跟上去,又回头说了一句:
“还愣着做甚?快跟上来,乡下人呆头呆脑,真讨嫌――”
杜三叔忙替珍卿应下,扯着珍卿走过了那大门,就进了东方饭店的前堂。
这饭店大堂的设计,很像外国的宫廷建筑,深高静广,金碧辉煌,有一种庄重典雅的气质。
这大厅的北边,一些屏风、盆景遮挡的区域,还摆列着一些桌椅,有一些客人在喝饮料谈天。
珍卿没机会抬起头看头地。
珍卿还看见一个洋鬼子,身边搂着两个中国姑娘的,那俩姑娘正笑得花枝乱颤。哎,这个世道。
珍卿走这一长趟路,身上又出了一身黏汗,身上痒嗖嗖的,一方面身上难受极了,一方面又觉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看身边的杜三叔,他好像也有点不自在。
这样想着,脚步不觉就放慢一些,那领路的女人,径直往里面走去了。
他们就赶紧跟上去,见里头竟还摆着沙发,灯光同外面一样暧昧不明。
那女人走进去,一屁股坐在一个男人旁边,抱怨连声地说:“三哥,人给你带来了。”
那个“三哥”坐在背光处,珍卿抬头看过去,看不清他的相貌。
她一瞬间获得的印象,觉得是个年轻的男子。
他浅蓝色的西装裤子,熨得平整服帖,高档的黑色皮鞋,擦得证铮明瓦亮。
旁边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醉醺醺地问那位三哥:“三少,你怎么招来两个叫花子,带来虱子倒不怕,可别有甚传染病……”
另一个穿着低胸红裙,妆容很有点冷艳的女郎,也非常妩媚地,笑睨了三哥一眼说:
“瞧瞧这小黑丫头,煤堆里滚过一样。特意领来这里相见,陆先生,这怕不是你的女儿吧?”
说着那女人咯咯笑了两声,她那饱满白嫩的胸脯,就激动得颤抖了两下。
她身边醉醺醺的肥头大耳男,立时看得眼迷口馋,口水都要流一地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礼,珍卿很自觉地,低下了她文明的眼睛。
那个三哥轻笑一声,说:“姚女士说笑,我生不出她这么大的。”
珍卿听得耳朵一动,这三哥的声音,又磁性又温润,好好听诶。
这三哥光凭这一管动人嗓音,即便浪迹花丛,肯定也比脑满肠肥的那类吃香些。
不过,她现在特别想知道,这啥时候能吃上饭呢这个。
又听那位三哥语气很淡地,对身边那个带路的女人说:“你带两位客人回房,先好好洗个澡,再安排晚饭。”
珍卿注意到,这个三哥指代他们,说的是“两位客人”,他无意跟这个场合的人,介绍他们的身份。
珍卿私心里琢磨,是因为这场合不对吗?
既然这个场合不对,为什么他让这个女人,把他们领到这里来呢?
那女人真有脾气,跟三哥发恼:“你有那么多人使唤,做甚总要使唤我?”
那三哥压抑着怒气,低低地说了一句:“快去!不然,我就把你送回柳州路。”
那女人不甘不愿地起身,气呼呼地吼了珍卿两人,叫他们跟着走。
珍卿两人走了以后,一个年轻男子笑嘻嘻地,坐到陆三哥身侧跟他说:
“竞存,你们谢公馆的人,出了名的新式新派。
“四小姐,也到了该社交的年岁,怎么好把她天天闷在家里。
“我说带她来饭店找你,她简直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就跟来了。你却忙不迭赶她走,她该多伤心啊。”
那洪老板也附和着,说:
“三少,范老板说得很是,你妹子生得花容月貌,这么大好的年纪,正该多结交聊得来的朋友。
“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青春一旦过去,何处你找少年呐?你小心妹子将来埋怨你。”
那位陆三哥,没接洪老板的话茬儿,跟提起话头的年轻男人,不紧不慢地说:
“范厂长,去年楚家名媛被残害,至今悬案沉冤,凶手还逍遥法外。满城的父母都心思惶惶,对自家女孩子格外着紧。
“你私自把舍妹带出,若有一点差池,预备如何对我母亲交代?”
那范老板不以为然:“竞存,你我是多年契交,我怎么会加害四小姐,出来玩玩嘛,这么多哥哥给她保驾,怕什么!”
陆三哥冷笑一声,没有再跟他说话。
那个红裙女人见势不对,连忙过来拉扯范老板,说在酒吧里闷得头疼,请范老板陪她去散散步。
等这冷艳的红裙女人,拉着范老板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