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的荒郊野外, 到处清寒寂寥,除了偶尔听见的老鸹叫声,四下里一点人声也没有。
眼前所有的景色, 都是一片苍黑,像中国画里的水墨画。而铅云也低低的, 给这一幅水墨画, 增添了一种哥特式的诡异感。
珍卿手里拿着一只铁球棒, 在土路上快步走着。
太阳早不知到哪儿去了, 天已经快要黑了。
她从小到大, 来往过杨家湾很多回,她完全记得路怎么走。
可是现在,她感觉这荒野的范围太大了, 西面有一片土包累累的大坟场,跟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哪来的这么大一片老坟?难道她走错路了?
忽然间她脚步一停, 竖着耳朵四下里听, 她好像又听见狼的嗥叫声, 似乎就在她不远的地方。
她不由一个激灵,立刻寒毛直竖。
她大喘着气向四周逡巡, 一看之下, 立时间头皮发麻。
东边不远处的小山丘上,站立了两匹野狼, 头朝着她这个方向, 似乎正在眺望她这个猎物。
狼和她之间的距离, 真的没有多远, 只有大约两三百米远。
珍卿一时间心跳加速, 感觉血液直往大脑上涌, 整个人紧张得快要晕过去。
紧张之间,她想起《聊斋志异》,里面有一篇牧童和狼的故事――狼是不会爬树的。
狼就在东面山丘上,她肯定不能再往东面去,她立即往西南的坟场那里看。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西边坟场的北头,有一棵不高不矮的树,树旁边还有一个茅草房――没有看见房里点灯,恐怕并没有人住在里面。
珍卿捏捏手中的铁球棒,必须抓住这一线生机。
这铁球棒,是一种很结实的棒子,下面是大约六尺的铁链子,链子下面坠着拳头大的铁球――这是本地专门打狼的工具。
珍卿以前看见过,大田叔用这个东西打狼,可这铁球棒有点重,而且像双节棍一样难掌控。
她只来得及练习一小会儿。
珍卿没再看向东边,她不知道,那两只狼,是不是已经往这边过来。
大田叔跟她说过,在外面遇到狼,不要一开始就乱跑。
只要你一开始猛跑,狼就会开始猛追你――人肯定是跑不过狼的。
她从大路上疾走下来,穿过一排排土坟包,到了这个时候,这密密麻麻的坟包,她也顾不得害怕了。
东面的两匹狼,紧紧地跟着她过来了,她能听到它们嘴里低低的呜咽声――也许是它们流口水的声音。
她感到狼的脚步,在身后越来越近时,就把铁球棒缠在手腕上,立刻快速地跑到树前,三两下就爬到树上去。
没到两分钟的功夫,那两只狼很快也跟到树前。
。
珍卿这时候特别庆幸,她从小喜欢爬树上房,把本事练出来了。
两匹野狼围在树下,一边嗷嗷地叫唤,一边拿爪子抓趴着树干,大概也想攀爬上来。
珍卿后怕不已地看着它们,就在刚才这几分钟之内,她好像是死了一回,又活过来。
实在太危险了。
天已经大黑了,寒冬腊月的,野外的道路上,入夜就很难见人了。
她今天在家大闹一通,成功把跟潘家的婚事搅黄,也成功把杜太爷气疯了。
她从房没有看见过她。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直到马车行的车夫大有,自己一人拉着马车回来。
马车行的掌柜,把车夫大有给暴打了一顿,立刻盘问杜家小姐的去向。
这二百五的马车夫,才说他走了一条岔道……后来马车半道坏掉了,他找人去修马车,绕了两个村子,才找到能帮他修马车的人。
等回去的时候,杜小姐已经不见,听见周围有狼叫唤,说不定被狼叼走了……
杜太爷一听,气得当场要吐血,不管三七二十一,叫家里的长工,把这个大有往死里打……
还是李家、杨家派来的人,连忙劝着说,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找一找孩子。
这孩子打小机灵,说不定发现有狼,她就躲起来了呢,未必就让狼叼走了。
就这样,三家人发动所有人,跑回车夫说的岔道上,连夜撒开了人网,搜索孩子的踪迹。
这条路上的树林、荒野、坟场,犄角旮旯,一个地方都不放过,终于找到珍卿在的那处坟场。
杨家的大表伯,带着家里五个长工,挨个坟头地找人,最终到屋前的树底下,又在屋子里找人,连人影都没看到。
这荒山旷野里,还能听见远远的狼嗥声,一个长工悲观地说道:“小花还是孩子,哪能斗得过恶狼!”
大表伯叫他住嘴,但他自己也不乐观。
小花一个小丫头,走在荒山野岭,这周围遍寻不见她的人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大表伯高举着火把,随意地向树上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