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去,明雪霁解着衣服,新衣服新扣子,扣眼总是很紧,要费些功夫才能解开,领口松开,颈子下细白的窝,元贞摸过的地方,火烧火燎地发着烫。
抖着手急急脱掉,钻进浴桶,热水四面八方环绕上来,明雪霁用力搓洗着那处。
搓得发红发肿,火辣辣的疼,男人手指按住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心里涌起强烈的绝望和羞耻,耳边仿佛听见元贞低低的语声:他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哗啦一声,明雪霁湿着胳膊捂住耳朵,水珠凌乱着从脸上、身上滑下,仍旧挡不住那些从不曾有人跟她说过,听起来那么让人害怕的话一句一句往耳朵里钻:
因为计延宗不要脸,而你太要脸。
贞洁廉耻,都是计延宗用来驯化你的。
把这些狗屁统统扔掉。
明雪霁低低□□一声,闭着眼睛钻进水里。
窒息的感觉死死扼住,像那个漆黑的夜,吊在绳子上的时候。他救了她,他告诉她这么多从不曾听过的、惊世骇俗的话,他给她体面荣耀,让那些人头一次正眼看她,他让她能够如此奢侈的,在深夜用一大桶热水洗澡。
他是这世上唯一肯帮她的人,就算他向她要求什么,她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不是吗?
眼泪滑下来,消失在水里,明雪霁慢慢浮出来。头□□在水面上,像河里密密的水草,都说那里面藏着鬼,人跳下去被鬼抓住,就再也逃不出来,就也变成了鬼。
可如果变鬼是这样的,似乎比她做人,要好得多。
屏风外,青岚估摸着时间,有些担忧:“好阵子了,夫人不会有事吧?”
青霜往里头看了眼,没说话,青岚便知道应该没事,稍稍放下心来:“夫人好像有点不敢使唤咱们,方才我跟她解释了好久。”
青霜还是没吭声。
青岚知道她性子冷淡不爱说话,便自顾说了下去:“那些东西你都从哪儿弄来的?”
青霜看她一眼:“新娘子那边。”
明素心也要洗澡的,厨房烧了两大锅热水,澡豆、头油之类的都挑了最好的,她过去一言不发全给拿走了,那些人知道她是王府的人也不敢拦,只好重新再去准备。
“洗个澡而已,”青岚想着方才明雪霁怯怯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夫人真是……”
来之前元贞交待过让她们带上新做的衣服鞋袜,但是澡豆头油这些,是万万没想到明雪霁居然也没有的。青岚心里有些不忍,她们虽然是下人,但元贞手头大方,月钱赏赐都是上上等,王府中又诸事便利,哪能想到堂堂状元府的当家主母,想洗个热水澡都这么难?
听见里面哗啦一声水响,明雪霁洗好出来了,青岚连忙问道:“夫人,要婢子服侍您穿衣吗?”
明雪霁裹着宽大的毛巾,急急说道:“不用,我自己来。”
她还是不习惯被人服侍着。
青岚果然没进来,明雪霁心里稍稍安定些,用毛巾擦着头发。
水里加了花露,身上还留着香气,头发用了上好的澡豆洗过,光滑得很,这些,都是她这年里从来不敢想的。
将头发擦得半干,正要穿上从前的旧衣,青岚从屏风外递进来一叠新衣:“夫人,这些都是新做的,您换上吧。”
细绢的里衣裤,柔软熨帖,简直像是比着她的身材做的,明雪霁脸上发着烫,元贞是什么时候,把这些全都看在了眼里。
里里外外全部换好出来,床上也换上了新的被褥,青岚拿干毛巾将发梢的水汽擦干,倒了热水取过固元膏:“夫人吃了药就睡吧,今晚青霜姐姐值夜,婢子在您外间睡着,有事叫婢子就行。”
灯熄了,明雪霁躺在床上,头发里衾枕间,到处都是陌生清甜的香气,身体和精神都疲累到了极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恍惚中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今天的一切都像个光怪陆离的梦,而此时,她像是水中一叶孤舟,飘飘摇摇不知归处,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水草,那个鬼,就在里面等她……
计延宗天不亮就起来了,已经独自在书房睡了十几天,按理说该习惯了,但不知怎的,昨晚分外觉得孤单,翻来覆去一整夜都不曾睡着。
洗脸漱口挽发,换了身干净衣裳出门,下意识地便往荔香苑的方向走去。昨夜她不肯见他,今天不是新婚夜,她总该见他了吧?他若是告诉她昨夜不曾圆房,她会是什么表情?计延宗眼中不觉露出笑意,大约是惊喜吧。
踏着青灰的天色走了几步,蓦地又停住步子,这会子还不到四更,她平时总是二更睡四更起,难得今天能睡个好觉,要去叫醒她吗?
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转身往偏院走去,让她多睡会儿吧,难道有一天不用做事,好好歇歇。
到了偏院时,到处静悄悄的,明素心还没起床,她在娘家娇养惯了,没有早起的习惯。叫丫鬟开了门,进去时,看见明素心抱着簇新的龙凤喜睡着,眼皮红红的,眼角还有泪痕,计延宗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