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芜脚步一顿, 低了头不动声色, 谢临将她向怀里又搂紧些,飞快地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小酒壶, 向迎面走来的几个金吾卫朗声一笑, 道:“自然是美人。”
刚刚拍糜芜肩膀的是谢临在金吾卫中的同袍,听他这么回答, 顿时大笑起来, 道:“行行行,待会儿我们都去你屋里看美人!”
“随时恭候。”谢临笑着裹紧了袍,举起酒壶向嘴里倒了下, 脚底下故意踉跄起来, 摇摇摆摆往里走去。
“咱们这里连个母蚊子都没有,哪儿来的美人!”那人看着他的背影, 笑着向同伴说道。
“谢二准是喝多了, 刚刚我看他连酒壶的塞子都没拔。”同伴笑道,“他旁边那个准是跟他一起喝酒的,什么美人!”
说话声渐渐远去, 糜芜随着谢临的步子,摇摇地往灯光暗处走过去,耳边厢突然听见他一声笑, 又像是是自言自语, 又像是说给她听:“我都说了是美人,偏偏他们不信!”
糜芜低着头,唇边渐渐露出了笑意, 她只道谢临少年心性,今日一见,才知道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只是谢家门楣清贵,谢临这般洒脱不羁的性子,倒也是十分少见了。
谢临的住所在大院的角落里,单独一间屋子,很是僻静,糜芜一踏进门,立刻挣脱他的怀抱,从黑袍底下钻出去,缓缓地吐了口气。
谢临在身后关了门,低声道:“他们一会儿只怕要来罗唣,你躲在屋里不要出声,我来应付。”
屋里没有点烛,他看见她掀开风帽,向他点了点头,她的头发有些乱了,想来是被风帽压的,谢临不由自主抬手,想帮她把鬓边的乱发掖到耳后,她却向旁边躲开了,问他:“火镰在哪里?”
谢临心头突然欢喜起来,她在躲他,她开始在他面前紧张羞涩,她终于将他当成了男人。
谢临从衣带上解下火镰袋,慢慢向糜芜走去,低声道:“烛台在桌上。”
糜芜下意识地又躲开些,伸手摸索着去找桌上的烛台,谢临也没再开口,屋里安静到了极点,无端便让她觉得危险。
指尖触到了凉凉的烛台,糜芜掩饰着说道:“金吾卫待遇还挺不错,居然能住单间。”
谢临笑了下,道:“以我的资历,原本是该八个人住一间的,不过我的道:“我忙着给美人梳头,休来罗唣!”
门外一阵大笑声,男人们七嘴八舌调侃着他:“谢二,你屋里黑漆漆的,莫非你能夜中视物?”
“不如这样,你开门放我们进去,你给美人梳头,我们给你梳头!”
“谢二开门,我这里也有个美人要送给你!”
谢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扬声说道:“都给我起开,休要坏了我的好事!”
男人们在门外又吵嚷了一阵,见他始终不肯开门,渐渐也都走了,谢临便也不再点烛,只笑着说道:“看来今天晚上,我是没法再出去了,只希望明天他们别再过来。”
糜芜笑了下,没有说话。计划全被打乱了,明天该怎么摆脱满院子的眼睛,该怎么甩掉谢临,又该怎么接近皇帝?
远处的管弦声渐渐消失,想来牧云殿的欢宴已经接近尾声,皇帝该起驾回寝宫了。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性情?该怎么才能让皇帝留下她?
“睡吧,你爬山累了,早点歇着。”谢临的声音在黑暗中传过来,跟着听见他 地展开了被褥,道,“你睡床,我睡椅子。”
糜芜答应了一声,和衣在床上躺下,谢临拖开桌边的靠背椅,自己坐了一把,又把脚跷到另一把上,舒展了四肢,笑笑地问她:“真不要我帮你梳头吗?我手艺还是不错的。”
“不要。”糜芜笑着说道,“我懒,经常不梳头就睡。”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如果她不是女子,岂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地在外面走动?
“谢临,”她轻声叫他,“你明天带我逛逛行宫,好不好?”
谢临明知道不该答应,还是不由自主地说道:“好。”
他停顿片刻,又道:“那么,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躲开那些耳目。”
“你既然会梳女人的发髻,肯定也会梳男人的发髻,”糜芜轻声道,“对不对?”
谢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起来,道:“你要是扮起来的话,可千万别被那些随行的小姑娘们瞧见,不然准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糜芜笑着说道:“那好,我躲着她们走。”
不仅得躲着别人,还得躲开谢临,早点混到皇帝身边。只是,万一没有达成目的,万一事后追查起她怎么混进来的,只怕要连累谢临。
她低声问道:“谢临,你真不好奇我要干什么吗?”
“你既然不肯说,那就罢了。”谢临在黑暗中转头看她,咧嘴一笑,“我生平最不喜欢勉强别人,尤其是你。”
“多谢。”糜芜翻了个身,“我要睡了。”
早些睡,养好了精神,明天,就是上场厮杀的时候。
谢临凝神细听